“夏诚水寨已归朝制?钟相、杨幺愿降,六营归军,守湖镇南?”
他顿了顿,嘴角扬起一点弧度,那笑容在烛火下不动声色,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假皇帝最满意的表现。
“李纲说,这二人不图私利、稳人心、用兵有度、兄弟齐心,还肯誓不再起私寨,愿为湖防肱骨。宗老爷子,你怎么看?”
宗泽咳了一声:“水军是个大麻烦,但若这两人真如李纲所言,是可用之才,不如用起来。江南湖口太多,用地头人,比空降兵强。”
赵桓点头:“正合我意。”
他转头看向赵鼎:“传旨,钟相升为湖防军左都将,镇守夏诚湖口;杨幺为右都将,兼任副统湖防训练营,听调不听封。”
“另赐湖心铁旗一面,特铸湖镇将印两方。”
赵鼎略显惊讶:“陛下如此重封,是否过于张扬?若江南世族得知”
“世族若有不服,让他们也起寨守湖。”赵桓摆摆手,语气平静,“钟杨二人是贼时,便能护得三县不失;如今是将,便配得上锦帛加身。”
“而且”他指了指案上的奏章,眼神极亮,“这世道,要的就是这群人。能用一把锄头翻地,也能提刀上阵。”
“他们怕的不是这群出身不正的兄弟,是这群人若真有了名分,那些高门大族,再也蒙不住我来救你的幌子。”
赵鼎嘴角抽了抽,还是拱手:“臣遵旨。”
赵桓又道:“将李纲原封奏疏抄两份,一份送中书,挂台公开;一份送太学,让那群士子看看,兵不是只会打的,贼也不是天生的。”
“还有,传我口谕,令李纲暂缓回京,巡湖三旬,以夏诚寨为试点,设立湖防六营制,由钟相试训,若成,再推洞庭、太湖、鄱阳一线。”
赵鼎听到这,终于明白了赵桓的算盘,忍不住低声赞了一句:“陛下深谋远虑。”
宣德殿外,朱砂日头洒在屋檐金瓦上,满月酒这一日,宫里张灯结彩,不张扬但很妥帖。
内宫这边没大操大办,按史芸的意思:“孩子才一个月大,没必要折腾排场,把人孩子吓着了可不好交代。”
赵桓顺水推舟,只说:“本就是家事,有几个人懂得好,太多人来反成了扰。”
到了正午时分,贵客抵达。
宣和门外,内侍早早迎着,将人一路引进。
这回不是旁人,是史澜和夫人带着儿媳,也就是他家儿子的大妇,头一回进宫来给贤妃娘娘请安。
说是请安,其实名义上是见娘娘、拜侄儿。毕竟如今宫中添了小皇子,满月是规矩上必须亲戚登门的节骨眼。
正殿里,史芸抱着孩子坐在榻上,小家伙被裹在软软的襁褓里,刚喝完奶,圆乎乎地躺在她怀里,睡得安稳。
见到父亲母亲一家进来,史芸立刻起身,笑着行礼:“父亲!母亲!”
赵桓站在一旁,穿着便服,神色倒是比平日随意些,见礼后也略略点头。
“臣史澜,带夫人和犬子妇来贺皇子满月,愿小皇子康健长成,福泽延年。”
史澜一身正装,站姿比在朝堂上还笔挺,虽说是来见女儿,可到底还是官身,规矩一分没落。
他身旁的夫人则是穿着一身淡蓝素纹褙子,容貌温婉,一进殿便立刻跪下行礼:“见过贤妃娘娘,见过陛下。”
“起来吧。”赵桓抬手,语气淡定,“不必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