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泽沉吟片刻,点头:“此人臣略有所闻,素有清名,入仕后亦未闻有过不端行为。既是陛下要查,臣这就安排。”
赵桓声音放缓,却眼神锐利:“许茂身为刑部老臣,深得朝野敬重,此子是否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咱们得心里有数。”
“我不怕他有缺点,就怕他是那种端得太好,掩得太深的。”
宗泽点点头,沉声道:“陛下放心,臣麾下情报司如今已在大宋境内建立了较为成型的网线,州府一级至少有一人,宫中、六部、士林之间也已安插耳目。”
他停了停,又补充道:“不止如此,辽地、交趾、高丽、西夏等地,也有初步探子建立外围据点,虽还未成规模,但基本流动情报已能汇总。”
“许敬德自幼在湖州读书,曾师从沈秋白,出仕后进御史台,若真有过节、旧事、人品上的问题,臣保他逃不过我们这张网。”
赵桓听他这番话,点点头,语气沉稳:“不是要你抹黑他,也不是让你鸡蛋里挑骨头。只要他干净、稳当,便是好人选。”
宗泽道:“臣明白,只查真迹,不做旁门。无论是旧学友、旧塾师、入仕之初与哪些门生往来过,赏罚清单、银钱账册、司务往来,一应如实记录,不许编造一字。”
赵桓嗯了一声,站起身来,转至屏风前头,眼神落在窗外殿前未化的晨霜。
“宗伯,咱们做的是一局大棋。这棋不只为眼前那点礼仪、婚约,是要借这通婚之名,理出朝堂新风气。百姓看不懂政策,但看得懂人心。”
“若赐婚之人是个无根无底、空有虚名的纨绔,那这桩婚,便不是连理,而是笑话。”
宗泽起身躬身:“臣明白,定不负所托。”
赵桓听他应下,语气却忽地一收,眉头轻皱,慢慢道:
“宗伯,情报网的事,你操持多年,如今逐渐成型,朕心里明白,也感激。但——”
他说到这儿,语气一顿,语调却更沉了几分。
“这网织得再密,也不能滥用。”
宗泽微怔,下意识正身,拱手问道:“陛下的意思是?”
赵桓缓缓走回书案后,语气不疾不徐:“如今天下渐稳,百姓好不容易盼来一个能喘气的年景。咱们收情报,是为了治政,不是为了监人。”
“这世上能做事的人少,敢说真话的人更少。若连他们在酒肆说几句闲话、在书房写几句牢骚都要被盯上,那这天下还怎么活人?”
宗泽一听,神色微动,皱眉道:“陛下所言极是。臣平日多操心敌意二字,未曾细想民意这头也该守界线。”
赵桓眼神清亮,看着他道:“查官员,查外邦,查那些有目的、有野心的,这些你尽管查。可若是百姓在坊间口头议政、醉后失言,甚至只是日常私事闲谈……朕不想见你们上报。”
“一个朝廷若连百姓吃了什么、梦见什么都要记账,那是亡国前兆,不是安稳根基。”
宗泽肃然拱手,低声道:“臣受教了。”
赵桓点点头,语气平了些:“我知你不会乱来,但这事得说清楚。探子不该是窥私的鬼影,也不是挂在百姓头顶的钩子。咱们若真要改风气,就得从咱们自己收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