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这种表面寡淡、里头有料的家伙,他赵桓最感兴趣。
“这么一个人,光看纸面资料,总归是死的。”他站定,轻轻一笑,“人得见,才知真假。”
两日后,早朝。
殿中依旧是例行公事,赵桓端坐在龙案之后,神色温和,气场沉稳,一如既往地不露锋芒。
礼部尚书奏完宫宴安排,户部那边报了税收数据,刑部也有一桩案情需裁定,朝堂之上,流水账似地过了一轮。
赵桓听得认真,时而颔首,时而略加评断,直到众事渐息,他方才轻轻一叩案几,语调随意:“诸卿,近日国事稍缓,朕也难得得了个空闲。前两日翻旧籍时,才觉这宫里年年朝会繁冗,却少些清谈雅趣。”
此话一出,朝中百官纷纷抬头。
只听赵桓继续道:“朕想着,过几日设一场宴,就在御花园。不是大典,也非国事,只当是消夏避暑,顺带与诸卿家中子侄叙叙旧。”
一时间,百官心思转得飞快。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表面说是宴饮,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陛下要见的,不是菜肴酒水,而是人。
能被皇帝召见,哪怕只是个年轻子侄,这在朝中都是资历、是谈资,是眼缘的起点。
此举表面无害,实则深意无穷。
谁家的子弟稳当,谁家的儿郎机警,谁家后辈会做人,会说话,会写文章,会露面,在那一日,全都要摆上台面见真章。
御花园设宴,说是清谈雅会,说不定哪一眼,就看出下任御史、将军、侍郎的苗头了。
户部尚书第一个上前,拱手笑道:“陛下仁心,念众臣辛劳,又愿亲近臣民之属,实乃朝廷之福。臣等自当奉陪,并择家中子弟前来谢恩。”
刑部、礼部、兵部、吏部诸臣纷纷附和,一时间堂中语声温和,气氛比寻常早朝宽松许多。
有人小心揣摩着赵桓的用意,有人开始盘算自家哪个子弟才学好、口条利、模样端,能在宴上不出错、还得显得出色。
赵桓看着众臣反应,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是轻轻一笑。
他这不是单纯设宴,他是在造一个试镜的舞台。
真正的人选,他心里已有,宴不过是让那人从情报纸面走出来,置于群雄之间,看看气场能否自成。
赵桓眼角微挑,扫过一圈群臣,笑意忽然一收,目光落在了站在左列的刑部尚书许茂身上。
“许尚书。”
被点名之人当即上前一步,拱手肃立:“臣在。”
赵桓眉梢一扬,语气却不紧不慢,带着点闲聊般的随意:“朕前些日子听人说起,许尚书当年在江南任上,可是个出了名的品酒大家,湖州三年,评遍了当地诸坊酒肆,那些老酒商至今提起您,仍称许公有一舌,辨百酒。”
话一出口,满朝臣子不由一静,随后便有几位嘴角轻扬。
许茂略有些意外,脸上却抑不住笑意,赶紧拱手谦道:“陛下取笑了,臣不过是贪杯一口,胡乱品评,竟被人记住了些糗事,实不敢当大家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