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悲兽2014年
(上)
搬进“静安苑”的时候,我以为自己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这地段,这装修,这租金,打着灯笼都难找。我叫祁渊,一个标准的沪漂,职业是程序员,每天的工作就是用代码和咖啡因堆砌别人的梦想,顺便消耗自己的生命。
在那之前,我刚跟谈了三年的女友分手,又因为项目失败被公司扫地出门,整个人就像一只被踩瘪了的易拉罐,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颓唐的酸臭味。
我需要一个新地方,一个能把过去彻底隔绝开的壳。
静安苑就是这么个壳,一个完美得不太真实的壳。
公寓楼看着有些年头了,但保养得极好,楼道里一尘不染,空气中永远飘着一股似有若无的甜香,像是檀香,又混着点别的什么,闻着让人心里莫名地踏实。
更奇怪的是这里的邻居。
他们都太快乐了。
无论是早上遇到的晨练大爷,还是晚上回来碰见的年轻夫妇,每个人脸上都挂着一种如出一辙的、温和而满足的微笑。
那种笑意不是装出来的客套,而是一种发自肺腑的、几乎看不见任何阴霾的平静。
“小祁,刚搬来啊?”
住我对门的斐姨第一次跟我打招呼时,就笑得像一朵盛开的菊花。她的眼角虽然有皱纹,但眼睛里却是一种孩童般的天真。
“是啊,斐姨。以后请多关照。”
我挤出一个疲惫的笑。
“关照谈不上,大家互相关照嘛。”
斐姨说着,眼神在我布满血丝的眼睛和紧锁的眉头上溜了一圈,那笑容里多了一丝了然。
“年轻人,压力大吧?”
她问。
我点了点头,算是默认。生活的重压己经让我懒得去辩解或掩饰。
斐姨没有多说,只是神秘地指了指楼梯口的一个角落。
“有什么烦心事,别憋着。咱们这楼,有解决的办法。”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摆着一个半米高的红木箱子,样式古朴,上面没有锁,只有一个窄窄的投信口,像个老式的邮筒,但又不是。
箱子周围的香气格外浓郁。
“这是?”
我有些不解。
“咱们静安苑的宝贝。”
斐姨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虔诚。
“你有什么不痛快的,烦恼的,想不开的,就写在纸上,从那个口子里投进去。”
“然后呢?”
“然后,就没事了。
斐姨说完,又露出了那种标志性的、平和的微笑,转身回了自己家。
我站在原地,觉得有些荒谬。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种封建迷信?解忧杂货店的现实版?
可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前女友发来一条微信,简短的几个字:“我下个月要结婚了。”
同时,一个我熬了好几个通宵做的外包项目,被甲方以一个可笑的理由拒付了尾款。
愤怒、不甘、屈辱,还有那该死的、无孔不入的孤独感,像无数只蚂蚁,啃噬着我的神经。我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就在这时,我想起了斐姨的话,和那个神秘的红木箱子。
反正也睡不着,死马当活马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