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进屋内,见南宫锦正坐在窗边低头勘茶,她修长的手指执壶,动作行云流水,却透着一股近乎机械的精准。
窗外透进来的微光映在她苍白的脸上,垂落的睫羽如蝶翼般投下两道青影,整个人如同一幅工笔勾勒的水墨仕女图,美得清冷而疏离。
让人感受到一种她不属于人间,随时都有可能“飞升”的仙气。
如果是在之前,裴宇寒或许还会为南宫锦感到开心,因为这是忘情大道臻至极境,才会带来的超然之气。
但如今,他只觉得有些悲哀。
因为南宫锦是被骗上了这一条她根本不喜欢的道路。
而骗她的人,还是以自己的名义和样貌
裴宇寒眸色渐深,过往记忆的碎片在脑海中翻涌,让他捕捉到一种比商妙妍那般肆意妄为的恶女更加隐蔽丶更加危险的恶意。
尤其令他不安的是,几十年过去,那人依旧藏于暗处,未曾显露半分踪迹。
若要揪出那个潜藏在黑暗中的恶女暗影,眼下唯一的突破口,便是南宫锦。
裴宇寒闭了闭眼,压下翻涌的情绪,再抬眸时已恢复平静。
他走到南宫锦面前,声音低沉而温和:“南宫师妹,你给我的信,我都看过了。”
南宫锦闻言,指尖微微一顿,茶水在杯中荡开一圈涟漪。
她缓缓抬眸与裴宇寒对视,眼底如古井无波,“恩,师兄看过了就好——””
“可惜,本来的二十二封书信,只剩下了最后三封,希望师兄不要介意。”
裴宇寒摇摇头,他郑重的看向南宫锦说道:
“师妹,在信中你提到过,我曾在跟璃鸳的新婚前夜找上了你,并跟你立下了修行忘情道的赌约。
关于那天晚上的细节,你还记得多少?”
裴宇寒最终没有直接告诉南宫锦,她那天晚上遇到的“裴宇寒”是别人假扮的。
毕竟无论是谁得知,自己用几十年的苦修换来的只是一个骗局,道心都难免受创。
裴宇寒觉得,南宫师妹如今已经被骗的足够“凄惨”,虽然换得了盖世的神通与修为,但是失去了本来的自己然而,南宫锦的下一句话就让他证住了。
“裴师兄发现了吗,我被人骗了。”
“师妹,你—”
南宫锦面色平静的端起瓷杯,她垂眸看着茶汤中自己的倒影,声音轻得象是叹息:
“当忘情道臻至极境后,修士会将所有心神从混乱的向外散发,收敛为完全专注己身在仔细的审视自我后,我便发现了当年那人的破绽。”
裴宇寒顿时紧拳头,声音有些急切。
“南宫师妹,你发现中计后,怎么没有告诉及时告诉我你的遭遇!”
南宫锦缓缓摇头,几缕青丝从肩头滑落,她的眼神平静得可怕,就象一潭没有半点波澜的死水:
“因为已经没有意义了。”
她放下茶杯,瓷器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只有两人的房间中格外刺耳。
“在我发现当年的漏洞时,便已经在忘情大道上无法回头她已经赢了。”
“在绝对的理性下,我知道,即便再告诉师兄,也不会是亡羊补牢,只会徒增无用的因果罢了。
所以,我也就放下了那段纠葛。”
“什么意思。”
裴宇寒看着面前这个宛若机器般冰冷沉静的,陌生又熟悉的南宫锦,莫名感到一阵心烦。
而南宫锦也在这时抬头,与裴宇寒对上视线,那空洞的没有高光的眼神,让裴宇寒喉咙发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