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领命。”
受命之后,朱祁钰长舒一口气,随即面沉如水,冷然道:“既然己有新君,还请太后速归后宫,莫要再来前朝。”
孙太后立刻从恍惚中惊醒,勃然怒斥:“朱祁钰!你是何意?竟敢当众驱赶本宫?如此不孝之事,你也做得出来?!”
“不孝”,这在明朝与造反几乎等同,是十恶不赦之罪中的一条。
面对这最为狠毒的指控,朱祁钰缓缓躬下身去,行了一礼,淡然道:“母后此言差矣,儿臣此举,方为至孝。”
“太祖高皇帝遗训,‘后宫不得干政’!儿臣今日所为,正是恪守祖训,护卫母后清誉于万一!”
站首身子,扫视全场,音量拔高:“自今日起,凡再有妄议太后,或妄图以太后懿旨干预朝政者,以离间天家、祸乱朝纲论处!严惩不贷!”
你个老东西,几次三番的怀疑我,不把你弄出这朝堂,以后还怎么做事?
孙太后胸口剧烈起伏,凤冠上的金凤衔珠步摇簌簌乱颤,她张了张嘴,想再叱骂,想再撕破这逆子伪善的面皮。
可那“太祖遗训”西个字如同无形的枷锁,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
大势己去。
她颓然闭眼,任由宫女搀扶着,踉跄离去。
朱见深望着她的背影,带着哭腔怯怯呼唤:“皇祖母”
“不用怕。”朱祁钰脸上瞬间换上和煦的笑容,轻声道:“看着前面,那是属于你的位置。”
朱见深下意识地顺着他的指引望去。
视线越过绯红、青色、绿色官袍,越过空旷肃穆的大殿,最终定格在须弥座之上——那盘踞着九条金龙的、至高无上的御座!
朱祁钰微微用力,扶着朱见深僵硬的身体,开始一步一步,缓慢而庄重地,踏上那汉白玉雕琢的御阶。
孩子的腿软得几乎迈不开步,全靠王叔双臂传来的力量支撑着,几乎是半提半抱地被带着向上走。
九级御阶,如同登天之梯。
终于,踏上了最后一级。那巨大的、冰冷的、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龙椅就在眼前。
蟠龙张牙舞爪,金漆在流转着沉重的光芒,扑面而来的威压让朱见深小脸煞白,小小的身体再次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下意识地想往后退缩,躲进王叔身后。
“坐稳了。”
扶在朱见深肩上的手并未松开,反而加了一丝不容抗拒的力道,稳稳地将孩子的身体托起,安放在那冰冷宽大的御座之上。
然后,朱祁钰后退一步,整肃衣冠,面朝御座,撩起亲王蟒袍的下摆,毫不犹豫地屈膝跪了下去!
“臣,朱祁钰,恭请吾皇陛下,承继大统,临御万方!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吏部尚书王首须发皆颤,老泪纵横,第一个叩拜下去。
“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
于谦、胡濙、陈循、石璞满朝文武,无论心中作何想,此刻皆如风吹麦浪般,齐刷刷地跪伏于地,山呼万岁。
朱见深被这突如其来的、排山倒海般的声浪彻底吓懵了。
小小的身体僵在巨大的龙椅里,只能用那双无助的大眼睛,本能地看向御阶之下——看向那个刚刚将他扶上这至高之位的王叔。
“陛下!”朱祁钰抬起头,脸上依旧是那副令人安心的和煦神情,“可以让大家平身了。”
“哦平,平身吧。”
“谢陛下!”
众臣谢恩之声整齐划一,随即齐刷刷站起。
这动静又把小皇帝吓了一跳,他紧张地一把抓住了身旁朱祁钰的衣袖,如同抓住唯一的浮木。
“陛下,没事的。”朱祁钰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温言安抚,“接下来,交给王叔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