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支点燃的,红色的蜡烛。被插在一个倒扣过来的,满是豁口的破碗上。烛光昏黄,在穿堂风中不停地摇曳,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它勉强照亮了周围一小片空间,也照亮了那个,一直沉默地,坐在角落里的人。
刘保林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努力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亮。当他看清那个人的瞬间,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猛地一缩。连呼吸,都在这一刻,停滞了。
那是一个男人。
一个高大得,像座小山一样的男人。
即便他是随意地坐在一堆破砖头上,也比站着的豹哥,要高出半个头。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满是油污的旧工装,袖子挽到了胳膊肘,裸露在外的两条手臂上,肌肉虬结,像是一块块盘根错节的、坚硬的岩石。
他的脚边,放着一个巨大的、脏兮兮的蛇皮口袋,口袋里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些什么东西。
他的手里,正拿着半只油光锃亮的烧鸡。
他就着这昏暗摇曳的烛光,一口,一口地,用手撕下鸡肉,塞进嘴里,大口地咀嚼着。
吃得满嘴流油,发出轻微的“吧嗒”声。仿佛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美味的东西,仿佛他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而最让刘保林感到恐惧的,是他的脸。
那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啊。
黝黑,粗糙,布满了风霜刻下的印记。
而一道狰狞的、已经变成暗红色的疤痕,从他的左边眼角,像一条扭曲的裂谷,斜斜地划过他高挺的鼻梁,一直延伸到右边的嘴角。像一条丑陋而凶恶的蜈蚣,死死地趴在他的脸上,将他整张脸,分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怪异的部分。
随着他咀嚼的动作,那道疤痕也在微微地蠕动,显得愈发恐怖,愈发骇人。
他,就是大象。
他似乎没有注意到走进来的一群人,又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他的世界里,仿佛只有他自己,与他手中的那半只烧鸡。
豹哥脸上堆起了他所能做到的最热情的笑容,走上前去,在大象面前大约两米的地方站定。
“象哥,吃饭呢?”他熟稔地打着招呼。
大象没有理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依旧自顾自地,撕下一块鸡腿肉,塞进嘴里。
豹哥也不觉得尴尬,仿佛早就习惯了。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包还剩下大半的“大前门”,双手递了过去。
“象哥,抽根烟。”
这一次,大象终于有了反应。他停下了咀嚼的动作,缓缓地,抬起头。
用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浑浊的眼睛,看了豹哥一眼。
然后,他伸出那只沾满了油污的、蒲扇般巨大的手,从烟盒里,抽出了烟。
不是一根。
是三根。
他看都没看,就将三根烟,一起塞进了嘴里。豹哥连忙划着第二根火柴,双手护着火苗,恭敬地给他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