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院判免礼。”韦贤妃淡淡道,“今日请各位前来,是有一桩公案,想请诸位做个见证。”
许景仁目光扫过殿内的沈知微,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与不易察觉的轻慢。关于这个沈家庶女的传闻,他早有耳闻,无论是侯府验尸,还是那所谓的“显微镜”,在他这种正统医家看来,都不过是哗众取宠的奇技淫巧罢了。
刘成立刻添油加醋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着重强调了那张“荒唐”的药方,以及沈知微的“狂妄”。
许景仁听完,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沉声道:“既如此,老夫便先为娘娘请脉。”
韦贤妃伸出手腕,搭在脉枕上。
许景仁三指搭上,闭目凝神。片刻后,他睁开眼,一丝惊疑之色从眼底一闪而过。
他身后的几位太医轮流上前请脉,表情一个比一个古怪。
“如何?”韦贤妃问道。
许景仁沉吟片刻,不得不实话实说:“回娘娘,您的脉象……确实比月前臣来请脉时,平稳了许多。弦滑之象稍减,郁结之气渐开,虽病根未除,但确有回春之象。”
此言一出,刘成的脸色顿时难看了几分。
沈知微微微一笑,从药箱中取出那个装着浓黑药汁的瓷碗,轻轻放在桌上:“许院判,这便是我为娘娘调制的汤药。还请各位品鉴。”
那名与刘成暗通款曲的张太医立刻上前,凑到碗边闻了闻,随即皱眉道:“气味霸道,药性驳杂,其中似乎有大热之物,亦有大寒之品,如此混杂,岂不冲撞?恕下官眼拙,辨不出其中君臣佐使,此药……绝不敢让娘娘服用!”
这话说得极有水平,既挑不出具体毛病,又直接否定了汤药的安全性。
许景仁也捻起一滴药汁在指尖,闻了闻,面色凝重:“张太医所言不虚。此药成分诡异,老夫行医四十年,闻所未闻。沈小姐,你这药,究竟是何配方?”
他们这是要逼沈知微承认那些找不到的药材,从而坐实她“招摇撞骗”的罪名。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沈知微身上。
只见她不慌不忙,甚至连看都未看那碗药汁一眼,反而将目光投向了刘成身后一个低眉顺眼的小太监。
“用不着这么麻烦。”她轻启朱唇,“要证明这药是好是坏,现场一试便知。”
刘成冷笑:“怎么?你要找只猫狗来试药吗?便是毒死了,你也可以说是那畜生体弱,与药无关。”
“不。”沈知微摇了摇头,语出惊人,“我不用活物。就请公公身边的这位小黄门,来帮个忙如何?”
满殿哗然!
那小太监吓得脸都白了,连忙后退一步。
刘成怒道:“放肆!你竟敢拿宫里的人当你的试药石?”
“公公误会了。”沈知微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性,“我并非要他喝药。我观这位小公公,印堂发暗,眼下浮青,双唇略显紫绀,此乃肝郁气滞、心血不畅之兆。想必他近来时常心悸、头昏,夜间多梦易醒,右侧胁下时有胀痛之感吧?”
她每说一句,那小太监的脸色就更白一分,眼神从惊恐变成了震惊。因为沈知微所言,分毫不差!这都是他入宫后落下的老毛病,从未对人言说。
沈知微不再理会旁人,只对那小太监温言道:“你放心,我只需用一滴药液,为你推拿耳后及手腕的几个穴位,一刻钟之内,便可见效。此乃外用之法,调理气血,无任何凶险。你可愿意?”
许景仁等一众太医都愣住了。望闻问切,隔空断症,已是高明手段,但如此精准,简直神乎其技。更让他们好奇的,是这所谓的“外用之法”。
小太监看看刘成,又看看沈知微,最后咬了咬牙,竟对着沈知微跪了下来:“求……求沈小姐为小的医治!”
到了这个地步,刘成已是骑虎难下。若强行阻止,岂不是坐实了自己心虚?他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准了!”
沈知微走到小太监身前,用一根银针蘸取了一滴漆黑的药液。
她并未施针,而是用那圆润的针尾,在那小太监耳后的翳风穴、手腕的神门穴上,以一种奇特而富有韵律的手法,或点、或按、或揉、或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