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峰和童悦琪对视一眼,默契地没再拆穿他。车子继续向前行驶,天空依旧阴沉,闷雷在云层里滚动,仿佛在配合折半仙的“预言”。
——只是不知道,这次老天爷会不会给这老神棍一点面子?
来到村口,折半仙急忙让陈峰停车,匆匆下车离去。临走时,还嘟囔了一句,“这次没喝酒,肯定不会错!”
陈峰看着渐行渐远的折半仙背影,若有所思地想了几秒,才松开刹车板向着庙头岭村委会驶去。
远远望去,村委会的三合院己经被挤得水泄不通。
院墙外,人群黑压压地蔓延到土路上。有人踮着脚张望,有人干脆爬上了墙头的柿子树。当那辆熟悉的黑色越野车出现在村民们的视线里时,整个村委会瞬间炸开了锅。
“来了!陈镇长来了!”
人群像决堤的洪水般涌向村道,瞬间把陈峰的车围得水泄不通。车窗外贴满了一张张黝黑的脸,枯瘦的手指在玻璃上留下道道汗痕。白发苍苍的老人颤巍巍趴在引擎盖前,额头抵着滚烫的铁皮嚎啕大哭;
金贵和刘二锤带着十几个青壮年硬是用肩膀顶出一条路,手臂上暴起的青筋像老树的根须。
“让开!都让开!”村主任刘福全嗓子都喊劈了,却根本压不住沸腾的人声。
陈峰刚推开车门,热浪裹着汗酸味扑面而来。无数双黝黑粗糙的手从西面八方伸来,“陈镇长!您可要给咱们做主啊!”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在烈日下发酵,浑浊的方言里浸着化不开的焦灼。
童悦琪根本下不了车,只能高举相机,镜头里全是晃动的后脑勺和挥舞的胳膊。
刘福全红着眼眶扒开人群,用力挤到车门前:“陈镇长,都准备好了,就等您来宣布!”
陈峰点点头,目光扫过人群,许多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上村刘老七一家六口齐刷刷挤在车头前,手里高举着那份泛黄的合同。纸页在热风里哗啦作响,露出上面猩红的手印——那是他们当初签下扶贫项目时按下的。陈峰和陆远川走访过这家人,知道他们是这两个项目里投入最多的,至今还欠着银行11万的债。
不远处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老柿子树最粗的枝干终于不堪重负,在十几个汉子的攀爬下轰然断裂,扬起漫天黄尘。可此刻没人顾得上去看热闹,一双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都闪烁着希冀的光芒,齐刷刷地聚焦在陈峰脸上。
“陈青天!”人群后方突然爆出一声嘶吼。
“陈青天!!”几十道声音立刻跟上。
“陈青天!!!”最终化作数百人震耳欲聋的咆哮,惊飞了周围所有的麻雀,扑棱棱的黑影掠过乌云密布的天空。
陈峰抬手示意众人安静,这才发现衬衣的袖口己被扯脱了线,手臂上横七竖八地印着几道红痕。他深吸一口气,跃上引擎盖。举起双手,嘈杂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只剩几声压抑的抽泣在闷热的空气中飘荡。
“乡亲们!”陈峰的声音格外清晰,“我知道,你们很多人当初是抱着脱贫的希望,在扶贫协议上按下了手印。蘑菇种植和沙棘种植,这两个扶贫项目让人钻了空子,让97个家庭背上沉重的债务,让民风纯朴的庙头岭村变成了上访第一村,变成了某些人眼中的刁民村。我代表镇党委、镇政府,再次向大家说声对不起。今天将彻底解决这两个扶贫项目的历史问题,按照扶贫办和村两委核实的金额,加倍进行赔偿。”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声音更加坚定:“现在,请乡亲们到院中排好队,我们现场发放赔偿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