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里的鱼腥味,像是长了脚,拼命往鼻子里钻。
宋雅诗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泡在了这股味道里,随着船身的起伏,一阵阵地翻江倒海。
她靠在陈锋身边,黑暗中,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还有木头船身被波浪拍打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我们到海上了吗?”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的颤抖。
外面的波浪,明显比在内河时要大得多,摇晃的幅度也更剧烈。
陈锋没有回答。
他只是侧耳听着,像一尊在黑暗中凝固的雕像。
他能分辨出水流的变化,能捕捉到海风灌入船篷缝隙时特有的呜咽。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的舱门被拉开一道缝。
一束灰白色的、带着湿冷水汽的光线射了进来,驱散了部分浓重的黑暗和腥臭。
“快到了。”
是那个戴斗笠的渔夫,声音压得像砂纸摩擦过船板。
“准备出来。”
陈锋先爬了出去,然后转身,向下面的宋雅诗伸出手。
宋雅诗抓住他有力的手,借力爬出了那个让她快要窒息的底舱。
一股夹杂着咸味和冰冷雾气的风,迎面扑来。
她贪婪地呼吸着,感觉肺部火辣辣的疼,却又无比舒畅。
放眼望去,西周是白茫茫的一片。
浓雾锁住了江海,能见度极低,远处的一切都只是模糊的轮廓。
他们这艘小小的乌篷船,就像是被世界遗忘的一片枯叶,在灰白色的波涛里孤独地漂浮。
“我们的人呢?”宋雅诗看着这片空旷得令人心慌的海面,忍不住问。
渔夫没有理她,依旧低着头,坐在船头,慢条斯理地解着一张破旧的渔网,仿佛那就是他世界的全部。
陈锋的目光,则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浓雾的边缘。
“别急。”他说。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太阳应该己经升起来了,但阳光穿不透这层厚厚的雾,只是把整个世界染成了一种没有生气的亮灰色。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沉闷的马达轰鸣声。
宋雅诗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是日本人的船吗?”
“离我们很远。”陈锋的语气很平静,“他们在主航道上。”
话虽如此,那声音却像一柄无形的锤子,一下下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
这里是吴淞口,是长江的入海口,也是日军海军封锁最严密的地方。
他们就像是潜伏在巨兽嘴边的蝼蚁,任何一点异动,都可能招来灭顶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