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渊道城。
城门处,人流如织,却难见半分生气。每时每刻,都有面黄肌瘦、怀揣最后一丝希望的流民涌入,也有不少人带着一身疲惫与失望,黯然离去,背影萧索,消失在远方的尘土之中。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的气味,有尘土的腥气,有汗水的酸腐,偶尔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与绝望。
一辆并不起眼的乌篷马车,混在进城的人流边缘,缓缓行驶。车帘低垂,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破败。车内,陆沉舟一袭青色布衣,平日里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此刻敛去锋芒,只余几分沉稳。
他微微掀开车帘一角,目光扫过城外那些如同蝼蚁般挣扎的百姓。
这些百姓,大多面无菜色,颧骨高耸,瘦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他们身上的衣衫破烂不堪,补丁摞着补丁,根本无法御寒。最令人心悸的是他们的眼神,空洞、麻木,如同失去了灵魂的木偶,只是机械地随着人流向前挪动,仿佛前方并非繁华的道城,而仅仅是生命的惯性驱使。
“唉”一声轻叹从身旁传来。
赵婵樱同样是一身朴素的布裙,清丽的容颜被一块素色的面纱遮掩了大半,只露出一双清澈却带着几分悲悯的杏眼。她看着车窗外那些瘦骨嶙峋的孩子,紧紧攥住了衣角,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这世道,何时才能太平”
陆沉舟放下车帘,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景象,但心中那份沉重却丝毫不减。
他沉默片刻,忽然抬手,对着车外不远处一个铜章捕快招了招手。
那铜章捕快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状立刻快步上前,躬身行礼,语气恭敬:
“大人有何吩咐?”他自然认得这位虽然乔装,但气度不凡的镇抚使大人。
陆沉舟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去,从粮仓调拨一批粮食过来,给这些百姓分发下去,每人至少保证能有一顿饱饭。另外,传我命令,让北城区的铜章捕快们都动起来,做好安置登记工作。告诉他们,务必细心,莫要出了乱子。”
“是!属下遵命!”铜章捕快不敢怠慢,连忙拱手领命,转身便要离去。
“等等,”陆沉舟叫住他,补充道,“告诉负责安置的弟兄,这些百姓皆是流离失所之人,心中悲苦,多些耐心,莫要苛待。”
“属下明白!”铜章捕快心中微动,这位陆大人年纪轻轻,却有如此仁心,当下更是恭敬地应了一声,这才匆匆离去,开始调集人手,安排各项事宜。
马车缓缓启动,继续前行。赵婵樱看着陆沉舟,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大人心善。只是”
她欲言又止,轻轻摇头:“匪寇横行,妖魔肆虐,这些底层的百姓,便如风中残烛,只能随波逐流,根本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今日有大人接济,明日又该如何呢?”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力感。
陆沉舟靠在车厢壁上,闭目沉思,眉头却紧紧皱起,目光凝重,声音也低沉了几分:“不对劲。我数月前初来道城履任时,虽然也有流民,但绝没有今日这般多,这般触目惊心。”
他敏锐地察觉到,眼下无论是进城的,还是那些失魂落魄出城的百姓,人数都多得异乎寻常,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整个龙渊省的苦难都驱赶到了这座道城之下。
赵婵樱闻言,也收起了悲天悯人的情绪,秀眉微蹙,不确定地猜测道:“近来匪寇确实愈发横行猖獗,何元彰部更是西处烧杀抢掠,莫非是战火蔓延,导致更多的村镇被毁,百姓只能逃难至此?”这似乎是最合理的解释。
陆沉舟却不置可否,只是缓缓放下了车帘,隔绝了内外。车厢内陷入一片沉默,只有车轮碾过路面的轱辘声。他心中那股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这绝不仅仅是匪寇猖獗那么简单。
如此大规模的人口流动,背后必然隐藏着更大的危机。
马车一路疾驰,离开了龙渊道城的范围,朝着百里之外的龙渊驿站而去。随着距离道城渐远,人烟也愈发稀少,道路两旁的景象也变得荒凉起来,偶尔能看到废弃的村落和烧焦的农田,无声地诉说着战争的残酷。
约莫一个时辰后,龙渊驿站遥遥在望。
与寻常驿站不同,这里早己被严密布控,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驿站周围,数百名身着黑色劲装、腰佩制式长刀的皇城司精锐肃然而立,个个眼神锐利如鹰,气息沉稳,显然都是身经百战之辈。
更引人注目的是,驿站后方的空地上,停放着数十艘造型各异、散发着淡淡灵光的飞天战艇,艇身铭刻着玄奥的符文,隐隐有风雷之声流转,一看便知不是凡物。整个驿站气氛凝重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让人喘不过气来。
陆沉舟和赵婵樱下了马车,立刻有皇城司的精锐上前确认身份。看到是陆沉舟,为首的小旗官恭敬地行了一礼:“陆大人,游大人己经等候您多时了。”
陆沉舟点了点头,没有多言,带着赵婵樱径首朝着驿站内走去。刚走到门口,一个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的汉子便迎了上来,正是皇城司的另一位镇抚使,游天光。此刻,游天光脸上再无平日的爽朗,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和深深的忧虑。
陆沉舟见状,心中一沉,快步上前,拱手问询:“游兄,究竟出了何事?竟让驿站戒备如此森严?”
游天光面色凝重如铁,嘴唇紧抿,带着一丝沙哑沉声道:“出大问题了!何元彰那厮攻下青锋仙城的消息我们足足落后了一个月才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