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醒时,已经是辰时末了,韩绿薇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了。
我洗了脸,漱了口,便吩咐下去传韩绿薇进来。
我刚穿好衣裳,归雁引我在梳妆台前坐了,拿着犀角梳正要给我梳头,韩绿薇脸上堆满了甜柔的笑意走进来,先向我跪下行礼,谢了提携之恩,上前接过归雁手里的梳子,道:“让嫔妾来服侍主子梳头吧,嫔妾瞧着主子容貌绝艳,气质脱俗,最适合高贵大方的丹凤朝阳髻,主子容色白皙如玉,想来做流云淡妆最为相宜。”
我淡淡一笑,道:“如此便劳烦清贵人了。”
韩绿薇掩嘴一笑,娇声道:“主子这话可是折煞嫔妾了,能侍奉主子,是嫔妾几世修来的福分呢!”
铜镜里映出韩绿薇清而不寒,艳而不俗的姿态,我瞧着,越瞧越觉得娇美怜人,如此佳人,怎么就抓不住云晔的心呢?
平心而论,若论容貌,韩绿薇即便不如我,也差不了多少,况且人家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千金小姐,一举手一投足那可都是自幼练习的,无一不是既娇又柔且美的,我这么一个假小子与她一比,立时要沦为垃圾被远远的丢出去了。
我觉着,云晔多半是瞎了眼了,放着这一大把的美人儿不要,偏生要我一个不乐意从他的刺儿头。
韩绿薇已经熟练地摆弄起我的头发来了,我的心思却飞得老远了,或许正是因为我的不从,云晔才会越发兴致高涨,倘若我从了他,他只怕早就腻歪了呢!
当然,我是不可能从他的,但我可以寻一个不愿从他的来勾起他的兴趣啊!
想到这一节,我顿时乐了,找到问题的症结所在,对症下药也就是了。可我刚乐了没多大会儿,立时又丧气了。
这一时半刻的,上哪儿找不愿意从了云晔的女人去呀!宫里的女人哪一个不是紧赶着想往龙床上爬的?唯一一个对云晔没多大兴趣的宁玉,偏偏还是我的死对头!
韩绿薇给我梳好了妆,柔声笑道:“主子原就天姿国色,这么一装扮,越发明艳夺目了,连嫔妾看了,都要脸红耳热了呢!”
我微微皱眉,这马屁拍的可有点过了啊!什么叫连她看了都脸红耳热,爷又不是春、宫画!
用了早膳,我邀了韩绿薇陪我去牡丹亭听戏,反正这几日身子不爽,云晔也不会来找我麻烦,打扮得俊俏些也没什么,便花枝招展地出了门。
冤家路窄的意思大概是只要你跟一个人结下了仇,那么不管你走到哪儿都能碰见他,即便是十八个人能并马而行的大道,你们俩也非得沿着同一行砖走不可。
我就这么好死不死地又与宁玉撞上了,莲华桥上,她凭栏远眺,我拾级而上,再次相遇,更巧的是,她身边还跟着陆浅霜。
陆浅霜果然与宁玉勾搭上了,我们四人一撞见,各人的脸色都僵住了,宁玉目前对我的态度可以说是恨之入骨,不共戴天,陆浅霜又是新近结仇的,而韩绿薇刚刚跟了我,却又好死不死地住在宁玉眼皮子底下,陆浅霜与韩绿薇又是旧相识,说不定俩人曾经还有过一段不大靠谱的姐妹情。
这样的四个人相遇了,会发生什么事?
我顿时头大如斗,我谁都不怕,就怕一个宁玉。倒不是我真对她如何如何恐惧,只是这人我真没那个胆量招惹,毕竟“负心人”这三个大字还在脑门上顶着,我虽不觉得亏欠过她什么,但见了她总共是不大舒坦的。
宁玉却好像没什么不舒坦,将后、宫里位份最高的主子的架子端了个十足十,笑得十分温柔,语气高贵里透着几分宠妃应有的淡然与轻慢:“旭儿这是去哪儿呀?”
我一瞧见她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就觉得浑身不舒坦,暗暗打了个哆嗦,拧着眉头道:“我说宁玉啊,你说你身为一个妃子,还是后、宫唯一的妃子,不将心思放在如何讨好皇上身上,老是盯着我做什么?不知道我不待见你么?真讨厌!”
宁玉俏脸一寒,眸光微冷:“旭儿这话,本宫可有些听不懂呢,你与曦儿是皇上最重视的人,我身为皇上明媒正娶的侧室夫人,也当得起你一声‘小四嫂’,做嫂子的关心夫君的亲人,有何不对?”
……
这女人,装得一手好蒜啊!
倒是陆浅霜,一脸惊疑不定地看看我,又看看宁玉,目光在我俩之间来回打了好几个转,又时不时瞥韩绿薇几眼。
我不耐烦与宁玉纠缠不清,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索性挑到最明白。
我冷冷地瞥她一眼,道:“宁玉,你该知道,跟我过不去,你讨不了好。我之所以不动你,一是为着你妹子千里相随、舍命相护之恩,而是为着你老子镇守北疆、保国安民之情,但你若是再这么不知好歹,可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宁玉冷笑一声,目光中充满哀怨之意:“你又何时对我客气过了?你不是一直很讨厌我的么?”
……
我不讨厌她,难道还要去喜欢她不成?
我捏捏额角,长叹一声:“反正不管怎么说,如今你都是皇上的女人,便该一门心思服侍皇上,我可警告你啊,以后别再给我捣乱,否则别怪我下手不留情!”
宁玉踏上一步,唇角微勾:“哦?我倒要看看,你是怎样个不留情法儿!”
我终于知道圣人为什么会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了。
我恶狠狠地瞪她一眼,很郑重地警告:“你若是还顾及着定北侯府的荣耀,那便老老实实地做你的妃子,倘若想要玩,找底下那群小主们陪你玩就是,再来烦我,我就让皇上把你丢进冷宫自生自灭去!”
宁玉嗤笑一声,又往前走了一步,贴着我站定,上半身微微前倾,附在我耳边轻声道:“可惜,我只想拉着你陪我玩。云旭,你毁了我一生,自然是要陪着我不好受的!”
我冤枉啊!我招谁惹谁了这是?
他娘的,这女人绝对是有病!神经病!病入膏肓、无药可救的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