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风歇,今夜是难得的满月,半个角都不缺。
月光漫过绿色树梢、漫过银灿灿的湖面、漫过满山遍野的丁香花田,也漫过那张令人过目不忘的脸。
当世界的轮廓渐渐淡去,他独坐其中,愈发分明。
云畔看着他从黑色塑料袋里取出一把黄色纸钱,而后毫不在意地盘腿坐在潮湿的空地上,摸出打火机,烧亮了第一张冥币。
噼里啪啦的火星亮了一瞬,纸张立时化作飞灰,周唯璨坐在白色烟雾里,眼睫微垂,不知道在想什么,神情里透出飘渺的脆弱。
少顷,他又去烧第二张,同时开口:“今天是吴婆婆的忌日。”
云畔微怔:“婆婆……什么时候走的?”
“好几年了,”他说,“梦里走的,没什么痛苦。”
“哦,”她绞尽脑汁地想要找出一些恰当的安慰话语,最后却也只是干巴巴地说了句,“那挺好的。”
周唯璨轻声笑了,橘色火光照亮他眉眼,连笑容也显得有些消沉。
云畔没有办法不心疼,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他开心起来,于是有些笨拙地转移了话题:“忘记说了,耳骨钉很好看。”
停了停,又说,“很适合你。”
周唯璨看了她一眼:“是吗?”
云畔点点头,克制着没有再问下去,关于这枚耳钉的来历。
静谧无人的湖边,他手里的冥衣燃了大半,扑簌簌落着灰,弄脏了他的手指。
云畔想拿张纸巾递给他,又怕被拒绝,权衡一番,最终什么都没做。
良久,周唯璨出声,打破宁静:“活着的确没什么意思,所以人才会寻找精神寄托。”
这四个字让云畔有种被老师当堂点名的错觉,一下子紧张起来,还没来得及思考措辞,耳边又听到他说,“我也不例外。”
“怎么可能?”这句反驳几乎是脱口而出的。
“怎么不可能?”他笑了一下,语气仍然是平淡的,“比如吴婆婆,她什么都不用做,我只需要知道她好好地活着,就够了。”
云畔听不懂其中的隐喻,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好半天才问:“你的意思是……”
剩下半句,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那张薄薄的冥衣终于燃烧殆尽,微弱的火光跃上他指尖,像极了一只浴火的蝶。
“我的意思是,我需要你好好活着。”
没有让她等,也没有再迂回,周唯璨很干脆地承认了。
月光把湖面铺得很长,闪闪发光,他们仿若置身银河,漫长年月里,渺小到可以只争朝夕。
他偏过头来,神情专注,“很需要。”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