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想太多的薛月回到别墅。
凉都的夜风带着山涧的湿冷,卷过别苑飞翘的檐角,发出细碎的呜咽。薛月站在青石铺就的庭院中央,指尖还残留着刚才交锋时真气碰撞的灼热感,可比起这点余温,心口那股莫名的寒意却挥之不去。白袍人消失的地方空无一人,只有几片被劲风卷起的落叶在地面打着旋,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峙从未发生过。
他缓缓闭上眼,神识如细密的蛛网般再次铺展开来。以他筑神之上的武道境界,方圆十里内哪怕是一只飞鸟振翅的动静都逃不过感知,可此刻这片区域干净得诡异。没有血腥味,没有真气溃散的波动,甚至连最细微的生命体征都消失无踪,就像那个白袍人从未在这世间存在过一样。
“不可能。。。”薛月低声自语,眉头拧成了川字。他习武三十余年,从少年时在京都武馆挥汗如雨,到后来在边境与异能者搏杀,什么样的隐匿手段没见过?可今天这情况完全超出了认知。筑神境的武者对生命气息的感知早已融入本能,就算对方用秘法隐匿身形,至少也该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可现实却是连尘埃都安分守己。
他俯身蹲下身,手指轻轻拂过白袍人最后站立的地面。青石板上还留着半个浅浅的脚印,边缘带着极淡的焦痕——那是刚才他凝聚真气轰出的掌风所致。可这脚印戛然而止,仿佛主人在瞬间被无形的力量抽离,连重心转移的轨迹都没有留下。
“是螺旋虫。。。”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薛月强行按了下去。白袍人临死前说的话还在耳边回响,那些关于生物实验的描述曾被他当成疯言疯语,此刻却像藤蔓般缠上心头。螺旋虫能重组细胞?能让生命体在瞬间完成形态转换甚至空间跳跃?这已经不是武道或者异能的范畴了,完全触及了科学伦理的禁区。
他猛地站起身,目光扫过庭院四周的松柏。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些晃动的阴影让他莫名想起白袍人最后看他的眼神。那眼神太复杂了,没有濒死的恐惧,没有败北的不甘,反而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嘲弄,像是在说“你还是这么天真”。
为什么会是这种眼神?薛月烦躁地扯了扯衣领。敌人在自己眼皮底下消失,留下一堆无解的谜团,这种失控感让他很不舒服。他习惯了掌控全局,无论是当年在京都家族的权力斗争中,还是后来在凉都建立自己的势力范围,他总能凭借过人的智谋和实力占据主动,可今天,他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无力。
他走到庭院角落的石桌旁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石面。脑海中开始回放刚才的每一个细节:白袍人沙哑的嗓音、出招时独特的真气运转轨迹、还有那双藏在兜帽阴影下的眼睛。。。等等,那双眼睛!
薛月的手指猛地顿住。刚才激战中他无暇细想,此刻回忆起来才发现异常。白袍人的眼睛颜色很浅,接近琉璃色,这种瞳色在东方人里极为罕见。更重要的是,当月光偶尔掠过那双眼眸时,他似乎捕捉到一丝熟悉的神韵,那种眼神转动的弧度,像极了。。。像极了谁?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无数张面孔在脑海中飞速闪过。京都夏家的老爷子,当年总爱用这种眼神看他下棋;边境军区的夏司令,在他立下战功时也曾露出过类似的目光;还有凉都商会的老会长,每次谈论生意时眼底总藏着这样的算计。。。可仔细一想,又都不对。那些人要么早已离世,要么远在千里之外,怎么可能化身白袍人在这里与他为敌?
“不对,一定有哪里被忽略了。”薛月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他的记忆力是家族天赋,过目不忘的本事帮他躲过无数次危机,可今天却像是遇到了克星。白袍人的身形轮廓明明有些熟悉,招式间的习惯动作也似曾相识,可就是无法将这些碎片拼凑成完整的形象。
他站起身,沿着庭院的围墙缓缓踱步。夜风掀起他黑色的风衣,露出腰间佩戴的古玉吊坠——那是母亲留给他的遗物,据说里面藏着家族失传的武学秘籍。手指摩挲着温润的玉面,冰凉的触感让思绪清明了几分。白袍人刚才说的话再次浮现:“你以为当年凉都的那场大火真的是意外吗?”
这句话像一根针,刺破了他刻意尘封的记忆。十几年前的凉都大火,烧毁了半个老城区,也带走了他最美好的回忆。那场灾难被定性为线路老化引起的意外,可他一直心存疑虑。白袍人为什么会提起这件事?难道那场大火与他有关?
更让他心惊的是白袍人对他过去的了解。从他少年时在京都的天才传闻,到多年前在边境执行的秘密任务,甚至连他左肩胛骨上那道只有至亲才知道的旧伤都了如指掌。这些细节散落在不同的人生阶段,只有长期陪伴在他身边的人才可能完全知晓。
“近距离接触。。。长时间相处。。。”薛月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关键词,心头忽然涌上一个可怕的猜想。他猛地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别苑深处那片早已荒废的园林。那里曾是凉都最有名的别院,十几年前那场大火后就一直闲置着,据说当年别院的主人在火灾后就入住了,然后半年前神秘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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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主人。。。薛月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雪傲天!这个名字像惊雷般在脑海中炸响。雪傲天曾是凉都最耀眼的人物,出身将门却不喜权谋,醉心于古籍研究。可十几年前那场大火后,雪傲天就彻底消失了,有人说他葬身火海,有人说他远走他乡,雪家动用了所有关系寻找,却连一丝线索都没找到。
怎么会是他?薛月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个荒诞的念头。雪傲天是自己的父亲,儿时的记忆涌上心头,薛月清楚记得自己的父亲性情温和,连踩死只蚂蚁都要念叨半天,怎么可能与这些邪恶的生物实验扯上关系?更不可能用那种阴狠的招式与自己搏杀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难言之隐。
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疯狂地生根发芽。他开始强迫自己回忆雪傲天的细节:那双浅色的眸子,笑起来时眼角独特的弧度,还有思考时总爱轻叩桌面的习惯。。。这些特征竟然与白袍人隐隐重合!尤其是刚才白袍人在躲闪他的“惊鸿掌”时,那个侧身的角度,与当年雪傲天教他躲避暗器的姿势简直如出一辙。
“不,不可能。。。”薛月喃喃自语,后背却已渗出冷汗。他宁愿相信这是巧合,是自己太过思念亲人才产生的幻觉。雪傲天是他在凉都为数不多的温暖,是那个在他被家族排挤时默默递上一杯热茶的人,这样的父亲怎么会变成敌人?
他跌跌撞撞地回到石桌旁坐下,从怀里掏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映出他苍白的面容。手指颤抖着点开加密相册,里面存着唯一一张他与雪傲天的合影。照片上两人站在别苑的紫藤花架下,雪傲天穿着月白色的长衫,笑得温文尔雅,阳光透过花瓣落在他浅色的眸子上,泛着温暖的光泽,虽然那时候薛月才几岁,但是仿佛又打开回到了多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