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一珣用手背轻轻地蹭掉即将流经白净幽眼眸的雨珠,急忙说:“我找人开,你不要担心。”他扭头劳烦鹘鹰去前面问问有没有还能开车的人,等救援太慢,他不想浪费时间。
因为他觉得他就要抓不住白净幽了,当初那些焦黄枯叶与风就要从他手中把白净幽卷走。
鹘鹰即刻展翅。
少顷,叶景韫带着白云千赶来,同他们前来的还有河护。
叶景韫见伤痕累累的白净幽,忍不住眼眶发热,走过去拍了拍宋一珣肩膀,“云千来开车,我们走吧。”
车上,白净幽冷汗连连,强撑着将炼蛊场地点以及如何销毁蛊的方法全部告诉宋一珣,这是他能赠的最后一件礼物,话落,他攥着宋一珣的手几度因力气不够而松开。宋一珣连连点头,抹了泪,再抹了泪,想把白净幽抱紧一点,又害怕他痛得更厉害。
宋一珣头一回知晓,原来两个半小时可以长如十年,也可以短若十秒,他既想时间定格,又想时间流动。
抵达博物馆后,下车前送忧给白净幽再渡了些灵力,为他净掉身上狼狈血污。宋一珣搀扶着白净幽,核验门票、上楼梯,不到五百米的距离,两人走了足足十几分钟。
来到三楼大厅,白净幽跌跌撞撞拉宋一珣径直走到正中央玻璃展柜前停下,声音低哑,断断续续说:
“这面镜子就是林咎。”
展柜边仅剩的两三个游客给青铜镜拍了照,随即转身去看左边的陈列柜。
“有时面对他,我会生出熟悉感,就像……在我身边的不是他而是你。”
展厅里时有游客说话声。
“甚至有些时刻,我在他脸上看到你的面容,尤其在分手后。”
宋一珣的心脏冷不丁又痛了下,握住白净幽手腕的手下意识收紧。
“我一直以为是因为过度思念产生的幻象,但现在我知道了。”白净幽垂眸凝着宋一珣,“那并不是幻象,而是我的内心,我无时无刻都在想你。”
得知林咎是青铜镜的那刻,白净幽豁然开朗,昔日杂乱交缠的线团得以理清。他从未对宋一珣设防,任由对方撞入心底,此前,他怕爱,不敢说爱,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怕爱。
因为爱生怖。
不过现在不怕了,今后也不怕。
雨霁后的天际让橙紫色铺陈开,卷起的新云点缀,傍晚美得很壮观,令人叹为观止,熙攘人潮交错、驻足观赏。而宋一珣眼中天际却是灰暗的,雾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令人胆颤、惶恐。
白净幽的情况很不好,从博物馆出来没几步就栽倒在宋一珣怀中,宋一珣把人抱在臂弯,泪夺眶而出。
“我们要带白净幽回去,即刻离开。”送忧布下结界站在余晖里,说。
宋一珣无法制止,几度张口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在一旁等待的几人不忍地别过脸。
“我会回来。我不会离开你。”白净幽浑身渗出一层冷汗,声音很轻,很虚弱,学着他以前安抚自己那般,轻点他手背,由于已实在没什么力气,手指滑落手背。
白净幽的眼神是那样热烈、真挚,幽蓝双瞳满是对宋一珣的迷恋。宋一珣稳稳托住他手指握在掌心,哽咽点头,“我等你!多久都等!”
得到答复,一直强撑的白净幽弯了眉眼,长睫承受不住泪珠的重量,颤着,随后他再无法支撑人形倏然化作了狼崽,双眼紧闭。宋一珣没有歇斯底里,只是很冷静地将狼崽抱在怀中,就像以前那样,紧紧的,紧紧的抱着他的爱。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下巴滑到狼脑袋上。
等神明身影渐渐远去,远到天际绚烂晚霞消散,昏暗的车内,三人都不说话,宋一珣极度痛苦地弓着身子趴在窗边,肩背颤抖,再压抑不住内心的恐惧不舍。
与车擦身而过的路人偶有为隐忍的呜咽回头,然后再各自擦肩往前走。
晚灯,一盏接一盏亮了起来。
第187章延维(三十八
六月的雨来得急去得也快。
拍完毕业照当晚,宋一珣四人照例去每次放寒暑假必吃的那家餐馆。餐馆还是一如往常,觅食的学生进进出出,说说笑笑,大一大四的都在高举酒杯说前程似锦,好不热闹。
四人把目光投向他们,随后在感慨中笑着结束了四年的求学时光,吃完饭几人一道回宿舍,就如同入学报到那天,床下桌面空落落的。宋一珣与叶景韫是最后离开宿舍的,两人先后将喻之原和江运晨送往高铁站与机场。
他们从人潮中来,短暂地相聚片刻,然后回归人潮。
几天后,喻之原在群里分享毕业旅行途中的风景趣事,而江运晨也给他们发来落地伦敦的消息。宋一珣坐在沙发上回复他们,摁熄屏幕前,他婉拒叶景韫吃夜宵的邀请也让对方放心,说如果自己需要相助定会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