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家与薛家倒有几分交情,如今派大理寺的齐大人前来查封,摆明了就是杀鸡儆猴。”
“瞧齐大人那样,显然是被吓怕了。”
听了这谈话,陈沅知倒是记起齐敏替薛凝婉抱不平的那场满岁宴。想来两家多少有些交情,圣上没差刑部,反而派齐恒前来,这事是做给谁看的,不言而喻。
她料想着,此事一出,凡是跟薛家有所牵连的,都没不会有甚么好下场。
薛家这么些人浩浩荡荡地被押出府,走过人群时,百姓自觉地让出条道。
他们惯是爱瞧热闹,瞧见这等抄家的场面,平日里不敢议论,这会子都上赶着应和几句。有些话虽刺耳,只一想起薛太傅罔顾人命,利令智昏,听者便也觉得大快人心。
齐恒走在最前头,薛凝婉衣裳破败地走在中间,她垂着脑袋,自是不相信好端端地生辰竟是她锦衣玉食、风光无二的终端。她瞥了一眼落在最后的男子,那男子一身剪裁合体的玄衣,眼神凌然狠戾,宛如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他亲眼瞧着封条贴在朱红色的府门,待一切都尘埃落定,才紧随在这一行人的后边。
走过人群时,李缜发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抹身影踮着脚,正朝他这处望去。
似是对上李缜炽热的眼神,陈沅知当即埋下脑袋。那男人走了一路,直至拐角处,才收回自己的眼神。
这一切,薛凝婉都看在眼里。
她头一回瞧见李缜幽深的眸底蕴含了几分情意,就像是大地回春,陡崖上的银雪化了满地,缓缓地淌进涓涓细流里。
只是她知道,同他细水长流,日夜相伴的,另有其人罢了。
囚车哐哐当当地驶过长街,薛太傅双眼无神,落魄地坐于囚车内。直至押入牢内,李缜挥退羁押的官员部下,只一人立在铁链紧锁的牢门前。
薛太傅自恃清高,便是沦为阶下囚,也不会低声下气地去讨好谁。今日生辰宴,李缜显然是有备而来的,他愣是想不明白,薛家虽看不惯他,却也没在朝中刁难他,他为何处心积虑地同薛家不对付?
“李大人是来瞧笑话的?”不过一会儿功夫,他便跟换了个人似的,一身破败的囚服,连高束的发髻也散落下来:“也不知薛某何处得罪了你?”
李缜也是头一回来牢狱,他抬眼环视了一圈森寒的壁面,稍一有人出声,便能听到铁链哐啷的声响,而后便是凄苦哀怆的喊叫声。
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只待上几天,就可教人年老力衰。
李缜死死地盯着薛太傅的眸子:“薛太傅得罪的人还少吗?”
薛太傅浑身一僵,朝堂沉浮几十载,他确实做过不少丧尽天良的事,这等事虽多,可他每一桩都记得。夜里入眠时,难免会生梦魇,梦里都是些向他讨说法的冤魂。
他似是明白了过来,早些时候他也着人调查过李缜,听闻他父母双逝后,总觉得他背后无所依仗,故而没将此事放在心上。眼下听他说话的口吻,瞧他发狠对付薛家的时候,薛太傅心里划过一丝惊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