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少年又实在干净清醒、甚至置身事外,于是那铺开的欲望便成了指控的罪证。
“国有国法、村有村规,向天明欲伤我、强迫我,是他该怕丑、怕被人辱骂,而不是我这个受害者要去担忧什么可笑的名声。”
树上的白玉兰簌簌而下,它们纷纷扬扬、清白静美,有的被晚风吻起,留恋地挂在少年蓬松的发边,像是黑暗中逼人的星光。
不得不说,这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少年所吸引。
他太漂亮,并非说外显的皮囊,而是那水晶一般的、仿佛如何都无法砸碎的灵魂。
向天明近乎痴迷地仰头看着少年,他的头颅像是被重度烧伤了一般的疼,可只要看到江让,就又不疼了。
他狼狈地跪在少年的面前,却心甘情愿至极,像是在跪拜一尊侍奉多年的神明。
向天明有时候也觉得自己贱,明明江让如此厌恶他、明明此时少年所求的是希望他受到惩罚、明明他们天然站在对立的立场…可当他看到对方蹙起的眉弓时,却只想去虔诚地吻一吻,或是以指尖揉开那水波似的褶皱。
他还是不后悔自己犯下的错。
因为他比谁都清楚,在江让的眼里,他从来都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这是比不爱更加令人绝望、残酷的事情。
只要被看到就好了。他想。
只要被看到,哪怕是以卑劣的囚徒身份。
怎么都好,他只想被那双清凌凌的眼记住。
可怜吗?可他现在被少年这样深刻的痛恨着,精神却几乎高潮到喷水了。
向天明呼吸颤抖,黑黝黝的眼湿润的像是淋了雨。
江让这番言论言之凿凿,但说到底,还是抵不过可笑的‘人言可畏’与大环境的局限。
尤其是当村长叹着气拉着少年低声道:“江让娃儿,有些事我也不想多说,但你要考虑清楚啊。你是不日便要离开了,可你阿爸阿妈到底还在村里,倘若你坚持动他家娃儿,你阿爸阿妈以后的日子只怕……”
“娃儿,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可这日子还长着呢,你是个好孩子,自有清骨在,但你须得谋划啊!你仔细想想,待你日后真有能力了,谁不得对你低头?你家条件在村里也算不得好,日后进城也免不了开销,你且先借了他向家的力,日后再做打算也不迟……”
这一瞬,江让还是生出了一股巨大的无力感。
小学一年级时老师曾与他说过的话再次浮现在耳畔。
‘很多时候,正义并不会站在正义这边,只有足够多的权力才能做到。’
村长说的话并没有错,在他尚且没有能力的时候,他能做的,只有尽力地、尽全力地借助一切可能获得的资源,让自己爬出深渊。
弱小的时候,他就必须要学会妥协、低头、接纳。
譬如向家的威逼利诱,又譬如父母的逼婚。
都是一个道理。
江家和向家最终还是和解了,两家人装得若无其事,关系倒仿若比从前更好上几分。
当晚,向家便提来了大笔的钱和肉食,向天明更是被强制锁在家里,不许踏出半步。
…
农历六月初四,宜嫁娶、纳采、订盟。
天不过蒙蒙亮,江让便被阿妈拉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