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宜华缓缓起身,礼数周全地行完礼,抬头看向众人,眼中澄澈清明,她浅笑道:“《论语》有言‘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上巳节,上古先贤踏春沐浴,各言其志,为家国社稷建言献策。今皇后娘娘在金明池设宴款待,一是皇后娘娘厚爱,二便是想让我们齐聚一堂,走出闺门,各抒其志。”
这回答中规中矩,并不出挑。
辛秉逸心中有些诧异,她掀眼望向对面的穆宜华,略有探究地看着她。
安柔本以为穆宜华有什么别样的回答,讲出这话,倒是让她有些失望。
恪贵妃饮了一口酒,看着酒杯中起起落落的荔枝果肉,轻笑一声。
皇后出来打圆场道:“各位娘子们都是饱读诗书之人,今日本宫在向瑶台设宴款待,曲水流觞,还望诸位借此机会瞻仰先贤,以圣人之心来规诫我们的德行,女子虽居于方寸,但仍要心怀天下,以上率下,做天下女子之典范。”
第14章
上巳散宴,穆宜华同虞倩倩、宁之南一起离开。
恪贵妃望着穆宜华远去的身影,慢悠悠说道:“你觉得今日的穆宜华表现如何?穆同知方才回京,今日她又是回京第一次在众人面前亮相。按理说,应当给她父亲争面儿的,可今日……”
恪贵妃话未说完,只是摇了摇头:“真不知她在想什么。”
辛秉逸扶着她姑姑,轻轻说了句:“藏锋。”
“藏锋?你就那么笃定?”恪贵妃问道,“这样露脸的好时机,她不把握?”
辛秉逸心里清楚,但面上却是笑道:“侄女也只是猜测,姑姑没必要太放在心上了。”
“我怎么能不放在心上?你若是成了安柔的陪读,不就能日日进宫了?我倒也不是要你陪我。只是啊……想让你了却你自己的心愿。”恪贵妃边走边拍了拍她的手,“三大王与安柔一母同胞,关系又极密切,你自十二岁时便心悦于三大王,姑姑是想帮你啊。”
辛秉逸不想辜负姑姑的心意,挽着恪贵妃的手臂略带撒娇道:“那善君就谢谢姑姑关心啦。”
皇后一早离开,安柔与她一驾马车。刚上马车,安柔就不自主地往皇后那边瞟,皇后闭目养神,却将她的心思了如指掌:“说吧,到底是谁给你出的主意?”
“嘿嘿嘿,果然逃不过阿娘的法眼。”
“是不是你三哥?”
安柔靠在皇后臂膀上撒娇:“哎呀,三哥只是关心我的学业,让我自己找个知书达理、聪慧灵巧的姐姐教我罢了。”
“你啊!”皇后伸出手指点了点安柔的额头,“你三哥早就同你说了选谁了吧?”
“嘿嘿,我本觉得以穆姐姐的才学,回答这种题目是信手拈来的,可穆姐姐也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她在刻意回避什么。”
“这孩子聪明。”皇后感叹道,“她知道当年她父亲的败因是在位高权重者面前锋芒毕露,不懂迂回委婉,所以她避了辛秉逸的风头。也难为她一个十七岁的姑娘,母亲去世的早,家里前前后后都得由她打理。”
“穆姐姐那么厉害,也难怪三哥那么喜欢她。”
皇后听见这话,有些诧异,诧异过后又是深深的无奈,她叹了口气:“年少情分果然难以消磨,本以为二人一南一北,相隔天涯,不通书信,情义迟早淡了,不承想这孩子竟执拗至此。可若只有他一人执着又有何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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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给穆宜华送来了宣纸颜料,小内侍们对她笑脸相迎,好话连篇。穆宜华打赏了银钱,他们便欢欢喜喜地离开了。
“皇后娘娘这是给大姑娘机会在官家面前露脸呢。”春儿招呼着下人们将东西搬进书房,“大姑娘这几年画技精进,定然能再次一鸣惊人的。”
穆长青见书房那么繁忙,也来凑热闹地探头探脑:“姐姐要画画了吗?”
穆宜华知他小子心思,点了点他的额头:“别以为姐姐要画画了就没人管你,这一个月我每天晚上都会查你的功课,若是写得不好,我就让先生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