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宜华欣喜,几步上前:“三哥!”
二人皆是偷偷从宴会上溜出来的,隐在花丛间轻声细语,紧张、害怕,却又有些隐秘的兴奋。
她从怀中取出那个香囊。
那香囊被穆宜华翻新过,原先的针脚粗糙,本只是少女时试手之作,不承想被赵阔觍颜要了过去,一戴还戴了那么多年。
她可不想再让他戴着这么个蹩脚的玩意儿了。
“我把原先的线都给拆了,花样还是原来的样子,只不过这个针脚比以前的细致,流苏我也给你配了新的。”
赵阔满心欢喜地接过。黛色的绢布上用海蓝色蚕丝与银丝交叠绣制雪浪拍岸,远处还绣着青绿色的群山,底下的流苏一看便是穆宜华自己染得渐层水蓝色,链接处还分别扣了三颗珍珠。
他将香囊凑到鼻子下闻了闻,忽觉一股绵长醇厚的香气钻入鼻子,吸入肺腑又顿觉清新明朗,神思澄澈。
他笑问道:“这是什么香?”
“雪中春信,是梅香。但我怕太过冷冽,还加了一些乳香与林檎汁。你常伏于案牍,又忙于朝事,累了闻一闻这个,能放松些。”
穆宜华就是穆宜华,赵阔在那一瞬间,甚至觉得此生他若没有遇见她,那该是多么无趣与可怜。
他上前一步,穆宜华被逼得要后退,却被他一把拉住。他比穆宜华高出大半个头,此时正微微弯着身,认认真真地看着穆宜华逃避的眼神:“阿兆,我要这香囊是何意思,你是明白的,对吗?”
穆宜华心跳如擂鼓,她当然明白,不然她也不会在琼林宴上,在这个皇亲国戚、举国重臣、新科进士、贵女娘子齐聚的地方带上这个香囊,与他做这般有违规矩私下相会之事。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疯了。
“我若拿走了,这辈子都不会还了。”赵阔凑得近,穆宜华甚至都能感受到他烘在自己面前的热气,“你不许后悔。”
穆宜华捂着心口,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年将加冠的赵阔,是她自小爱慕的情郎啊,是迢迢千里路、漫漫长岁月都斩不断的相思啊。
“不会。”她回答,“我不会后悔的。”
-
穆宜华庆幸没有人来,她与赵阔依依惜别,带着春儿从园子走出去,心思却还停留在方才的温存里。
赵阔上前轻轻地搂着她,鼻尖萦绕着属于长大成熟的女子的香气。他真真切切地体会到,那个从小跟在他身后的小姑娘,已经到了开花摘果的年纪了。
穆宜华也是心脏狂跳难以停歇,她虚虚地靠着赵阔的胸膛,听见从他胸腔里传来的沉稳而有力的心跳声,面颊发热绯红。
若不是时机不对怕被人发现,他们或许还要这样抱下去。只是听见宫女们渐近的声音,穆宜华只能推开赵阔转身离去,只回头留给他一个浅浅的笑。
转出花丛,她努力地平复着心绪,却听一旁陡然有人喊了她:“穆娘子!”
穆宜华心中一惊,定睛一看,竟是陆秀。今日的她比上巳宴见到时更明亮娇艳了些,让穆宜华眼前一亮,险些不敢认她。
“陆娘子?你……你怎么在这儿呢?”这地方与方才她与赵阔私会之处相去不远,穆宜华心里有些慌张。
陆秀笑着上前,看着穆宜华的眼睛道:“我就随便走走,穆娘子也是吗?”
穆宜华有些心虚,垂眸一笑:“是啊,席间人多,出来透透气。”
“穆娘子方才是在那边吗?”陆秀往穆宜华来路看去,只见一片繁茂紫薇,“花儿开得真好……穆娘子挑的地方一定是好的,一会儿我也去那边看看。”
这话听得穆宜华冒冷汗,她讪讪一笑:“紫薇太香,蜜蜂有些多,我也是怕被蛰了才回来的。陆娘子若是想透气,不妨去那边的经天池走走?我方才路过还看见小宫女们在玩儿香呢。”
陆秀闻言敛眸一笑,点点头:“好的。”
穆宜华又接着岔开话题:“我今日一见,陆娘子气色比上次好多了。”
“是啊,话说回来也是多亏了穆娘子。平日里家中也无人同我论诗作词,如今得了穆娘子指点,我作的诗竟被家中先生夸奖了。父亲听了也高兴,就赏了我和我小娘一些东西。”陆秀眼中闪着欣喜的光。
她微笑颔首,语调轻轻:“若是,若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穆宜华看着陆秀这副模样,不知怎的就想起虞倩倩来了,心中顿生酸楚,她拉住陆秀的手宽慰她:“都会好起来的,你若在诗文上有不懂的,或者有什么想与人探讨的见解皆可书信于我,我必一一应答。”
陆秀望着穆宜华的脸,紧了紧她的手,垂下眸子,“嗯”了一声:“我是知道的,穆娘子与我是一样的人。我一直是将穆娘子当做知己的。”
穆宜华闻言愣了愣,觉得此话有些奇怪,但又没心思细想,便又寒暄几句,匆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