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宜华又细细思忖一番,笑道:“贺郎君对你的情义必然不假,但是以他的性子必定难以宣之于口,这说辞……怕不是有人提点过。”
“你是说……左郎君?”
穆宜华点点头:“十分可能。左郎君为人周密,既然愿意去劝,必定也教过他一些如何对付你父母的法子。”
二人正说着话,宁肃与贺辰光便相继从院门后走出来。穆宜华见礼,宁肃笑着点头,又无奈地看了眼宁之南,对着贺辰光严肃道:“早点回去,别老是待在这儿。”
贺辰光恭敬作揖:“晚辈明白。”
宁肃仍旧板着脸,拂袖离去。
宁之南与贺辰光四目相对,心中欢喜,但却只能强压情绪,相对而立。
穆宜华偷笑:“好啦,我还在这儿呢。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给我留点地儿吧。”
宁之南撒娇地挽住穆宜华的手臂讨好。
“恭喜之言便留到你们大喜之日,但如今还有一件事情想请教贺郎君,左郎君……到底同你说了什么啊?”
贺辰光失笑:“此事也不知该不该说,就是泰安的一些陈年旧事。他年少时有一位朝思暮想的意中人,但奈何那时的他家境微寒又身无功名,女子却是出身富贵人家,他便只能压抑心中爱慕,本想等到考取功名再去想那姑娘求亲,可那姑娘已经要嫁人了。如今再想起,也只觉‘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了,他让我切莫蹈他后尘,徒增烦恼与懊悔。”
原是如此。穆宜华心中默念,这左郎君倒真是一位情深义重的人,可是……
“啊!”穆宜华想起什么,连忙捂住嘴,“这可如何是好?”
宁贺二人奇怪,连忙问她。
穆宜华也不好说帝姬招婿之事,自己本意是想在皇后面前替左衷忻美言几句,为他谋个好前程,可如今想来,莫不是要酿造孽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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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早下朝,左衷忻便被皇后叫去了寝宫,说要他提点提点小皇子们的功课。教了半晌便把小皇子们遣散回宫,独留他一人在殿内问话。
直到晌午他才出宫,宫里传出闲话说是他拒绝了皇后娘娘的招婿,不愿当驸马,只留四字:齐大非耦。
穆宜华整个人就愣住了,作画的笔停下一动不动。
“大姑娘,这齐大非耦是什么意思啊?”春儿一边帮穆宜华研磨颜料,一边问道。
穆宜华回神:“《左传·桓公六年》中写‘齐侯欲以文姜妻郑大子忽,大子忽辞。人问其故,大子曰:人各有耦,齐大,非吾耦也。’春秋时期,与齐相比,郑不过一蕞尔小国,当时的郑忽已经娶了陈国公主为妻,若是能再娶到文姜,于他而言那是再好不过的事,可他却说‘人人都有合适的配偶,齐国强大,但却不是我的配偶。’他想靠自己,不想靠别国,便如此拒绝了齐僖公的提议。郑庄公有许多宠爱的姬妾儿子,太子忽失去了齐国这一本来唾手可得的强大庇护,在郑国登基后也是寸步难行,自己被迫流亡,弟弟篡位,最后还被臣子射杀于野。”
春儿惊呼:“这寓意可是不详,左郎君何出此言?”
是啊,明眼人都知道答应就是最好的选择,官家嫁女又得一忠臣,他得了美娇娘又有了天家庇佑,两厢便宜,何必拒绝?
这不得不让没有想起贺辰光所说的左衷忻心上人。难道那个让他心心念念之人,真有如此大的魅力,即使是将这般诱惑摆在他的面前,他都能够毅然拒绝?
“这左郎君为人处世也太不圆滑了,先前不认辛枢密使招徕被榜眼夺了官职不说,如今又得罪了皇后娘娘,三清真人来了也保不了他吧……”春儿暗自嘀咕,被穆宜华轻轻拍了拍后脑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