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尚宫见她反应愣了愣,旋即又道:“穆娘子,官家与娘娘的心意都到了,你好生收着,好生养病,等病好起来,记得进宫谢恩。”
穆宜华福了福身,语气没有太多的起伏:“宜华知道,多谢吴尚宫。”
吴尚宫又瞧了她一眼,多说了几句:“穆娘子,三大王是本官看着长大的,容我多嘴。官家与娘娘都极为疼爱三大王,您若是真心,便多为三大王着想。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三大王屡次三番为了你触犯天颜,即使是寻常父子都会有罅隙,何况是皇家。三大王不日便要册封亲王,他是皇家嫡子、太子胞弟、军功重臣,若是日后再娶得一位高门贵女,那便是惊天骇浪来了都掀不翻的荣华富贵。
“可你看他为了你,如今还在宫中禁足,官家仍旧恼怒于他,甚至还可能牵连娘娘。穆娘子,以你身家才貌,在京中不愁找不到好的婆家,又何苦盯着三大王不放呢?难不成你就是为了那三皇妃的名头好听?”
“我不是。”穆宜华直视着吴尚宫的眼睛反驳。
吴尚宫垂眸叹气:“我与你接触时间虽不长,但我能看得出来你并非这样的女子。年少总情长,奈何多蹉跎,到头来,未免落得个兰因絮果。若你当真念着三大王,便好好想想我今日同你说过的话。”
吴尚宫走出耳房,穆同知送行。春儿和张嬷嬷进来问穆宜华收拾赏赐事儿,她走出耳房,看着满屋子的山珍名草,突然轻笑一声:“都收进库房吧,连着我枕边的那块宫牌一道,全部都收进库房。”
“宫牌……”张嬷嬷惊讶,“大姑娘您不进宫学画了?”
穆宜华抬眼,看着吴尚宫远去的背影:“不进宫了。”
大门外,吴尚宫仍旧是那副严肃的表情,她抬头望向站在前堂中央的穆宜华——都说大理寺狱走一遭,是个人都会皮脱骨无人样,头铁的服软,嘴犟的屈从,可穆宜华却好似从一颗温润的珠玉变成了硌手的砂石,看着仿佛是在人心里头长了根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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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宜华的病一养就养到了十月中旬,日日在家中画画看书,无聊了便在芳园里头溜达几圈,出出汗气色倒也是好了。自从按时用药后,她便不再梦魇,等自己精神头好点,便差人去瞧了许掌柜,还命人送去名贵药材,包了所有郎中钱。
穆宜华有意地将自己与外界隔绝,相府嫡女卷入命案,即使是无辜遭殃,那也是整个汴京城里头的新鲜事儿,好要让他们嚼上一阵呢,此时避世是最明智的选择。
可她不出去,并不意味着外头的话传不到府里来。小丫鬟出去采买多少会听说一些,她们不敢闹到穆宜华面前,但也拦不住私底下与亲近之人说几句。穆宜华身体不适懒怠管,张嬷嬷却是一听见就掌嘴罚银钱,渐渐地后宅也就无人议论。
一日,穆长青气势汹汹地冲回府,茴郎在后头撑伞却也跟不上。穆宜华方在园子里赏雨品茶,看见穆长青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连忙把他叫住:“你过来,脸怎么回事?”
穆长青不情不愿走过去,绷着脸不说话。
“茴郎,他不说你说。”
穆长青狠狠地瞪了一眼茴郎,茴郎刚想开口都被吓了回去。
穆宜华猜了七八分:“同别人打架了?”
茴郎瞥了一眼穆长青,小心翼翼点头。
“因为我?”
穆长青不说话。
穆宜华头疼扶额:“他们说什么了?”
穆长青咬牙仍旧沉默,可眼眶却红了。
穆宜华看向茴郎,茴郎也是一脸愤慨,哭丧着脸:“大姑娘,外头那些人的嘴巴就该缝起来!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却以为自己说什么都是对的!”
穆宜华沉默一瞬,仍旧问道:“说什么了?”
“有什么好讲的!”穆长青扯了一把茴郎,“给我拿衣服去啊,还杵在这儿干什么?”
茴郎唯唯诺诺,躬身离开。
穆长青越想越气,低声咒骂:“明明官家已经发了邸报,真相大白,他们还这么说你。一群不怕烂舌头的家伙!”
穆宜华垂下眼眸,神情淡漠无力:“好了,有什么好生气的。气坏了自己,外头那些人也不会闭嘴,倒不如耳不听心不烦,由他们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