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有这事儿?”穆宜华难以置信,“他们家中就一个女儿竟这般利用?”
“锦桃说虞娘子最近非常不好,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我也告诉她大姑娘您天天给她写信,可锦桃说她们一封都没有收到。铁定是被看她们的人拿走了!”
穆宜华扣着几案的桌角,呆滞半晌,想清楚后苦笑道:“要么就是因为我的囹圄之祸,要么就是因为我与三哥的事情。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的罪责左右逃不过这两件。”
“偏听偏信,不辨黑白,虞娘子这样好的姑娘如何会有这样的父母!”春儿愤慨。
穆宜华没有答话,她茫然地望着一窗雪景,枯枝满园。忽然她好似在喃喃自语:“是不是这样才是世间常态?父母之命,不得不嫁;君主之言,不得不从?”
穆宜华没有眼泪,可春儿却觉得她哀伤极了,眼中无泪亦无光,口中无爱亦无嗔。
她又尝试了几次将贺礼送往虞家,等到了第三次,虞家不禁将贺礼退了回来,一起来的还有锦桃与一个神色严肃、趾高气昂的老嬷嬷。
她就站在堂前,连一盏茶都没有吃,就端着架子,直直地看着穆宜华说道:“穆娘子的好意我们姑娘收到了,可我们两家主君毕竟没什么交集,何况不日我们姑娘也要嫁人了。俗话说,这嫁人呐就好比重新投胎,别说是以前的朋友了,就连娘家都是不能常回的,一切都要以夫家为重。穆娘子这礼,我们心领了,东西就不拿了。锦桃,把喜饼和喜糖给穆娘子。”
锦桃面上无喜,脸颊又有些肿,眼眶红红的,走到穆宜华面前都不敢抬头:“穆……穆娘子,这是我们姑娘给您的。我们姑娘说,与您相识一场……”
“好了锦桃,多余的话也就不必讲了,穆娘子一人料理那么大的宅子,可没有你那么清闲,我们就不打扰穆娘子了。老奴告辞了。”说罢,带领着几个奴仆转身走出前堂。
锦桃依依不舍地望了一眼穆宜华,又若有指意的看了一眼喜饼,跟随众人离去。
是夜,穆宜华拿着喜饼回到房间,将它们一个个掰碎,每一个喜饼里都塞了小小一张用油纸写的信。
穆宜华将破碎凌乱的信一张张拼凑起来。
那用墨写成的字,仿若泣血一般——
宜华,见字如晤。古人鸿雁传信、鱼肠尺素,你我曾日日相伴,未尝想到也有这样一日。与你、阿南相识一场,乃是我此生大幸。金兰作伴不足一载,已然是我此生最快乐的时光。
今我嫁南阳侯府,是为父母,为兄弟,为家族,非为我自己也。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痛之奈何?畏之奈何?父命不敢违也。
情为何?爱为何?选择为何?自由为何?难堪回首,难复思量。唯愿你与阿南得偿所愿,逍遥一世,若非此,我必抱憾终身,死不得其所也。
第56章
不管是虞倩倩的婚事还是看见辛家的轿子从宫中驶出来,都让穆宜华万分烦躁。
赵阔时常来信,可她却没有什么心思与力气去回他,只拿着日本译文在芳园里看。半天下来,只看见横竖撇捺点,全然不知道文中讲的是何意,说的是什么话。穆长青在边上写文章,闷了便拿过那本书东翻翻西瞧瞧。
忽然,他惊讶地“咦”了一声,从末页的夹层中抽出一张纸。那只有些泛黄,看上去有些年岁,但仍旧平整干净,上头写着三个字。
穆长青拿着仔细端详:“姐姐,这是你写的吗?”
穆宜华回神:“什么东西?”
穆长青递上那张薄薄的宣纸,上头写着三个行书俊逸的字——左吉郎。
“这三个字的字迹同你的一模一样,难道不是你写的吗?左吉郎是谁?是左郎君吗?”
穆宜华两只手指捏着那张纸,只见上头的三个字笔锋顿点竟然与自己真的相差无几,甚至到了连穆宜华都怀疑自己的程度。
“这儿还有一张。”穆长青又抽出来递给穆宜华,上头写着:宣和三年,购于明州日本海商处。
宣和三年,穆宜华十六岁,随父亲谪居明州的第三年。
穆长青凑上前问道:“左郎君原名叫左吉郎吗?为什么有点土土的……”
穆宜华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多嘴。”
穆长青抱着自己的脑袋,嘟嘟囔囔:“真是奇怪,左郎君怎的会和姐姐的字迹一模一样?”
穆宜华一把夺过日文书,将两纸重新塞了回去,搪塞到:“什么一模一样,都是行书,自然是相像的,你自己书不好好读,字不好好写,看什么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