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样……”虞倩倩吃力地回握她,“阿兆,别这样……”
春儿锦桃偷偷抹着泪走出屋子,只留下她们二人。
“近几日,我总是会梦见还没出嫁时的日子。那时候,多快活啊……我们三个趁着春光尚好,在园子里一同赏花作词,博。彩蹴鞠,读书刺绣……空了,还能去樊楼吃酒、尝新菜。我记得,七夕的时候……我、我与阿南还一同在你家拜月,我记得我那个时候许愿……许愿希望织女娘娘能赐我一段好姻缘……
“阿南聪慧矫健,游戏总是赢,时常会给我们赢来簪子首饰。我们就随便分着玩儿……你善画善作词,就给我们画小像,还有题字……”虞倩倩神思遨游,目光虚晃,好似眼前重现曾经光景。
“我还记得……那日我被陆昭瓷为难,你挺身而出,以理服人,把陆昭瓷辩驳地半句话都说不出来……我当时就觉得,这娘子好厉害啊,我若是能像她这般厉害就好了……没想到啊,阿兆真是没想到啊……”虞倩倩看着穆宜华眼泪自眼角滑落,“我们竟成了这么好的朋友了。”
穆宜华看着她,泣不成声。
“我好怀念我们以前的日子……和你们待在一起的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候。我,我怕是再也尝不到这样的滋味了,你们两个要好好的,我、我会永远记着你们的……”
穆宜华摇着头,哭着求她:“你别说这种话,都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你知道吗,阿南有孩子了,你要好好的,等她的孩子生下来了,我们还要去彭州看她呢,你不想去吗?我们还要做干娘的呢,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
“孩子……”虞倩倩笑着哭了,“孩子……好啊,阿南都做母亲了……”
她良久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天顶落泪,半晌才张嘴,像是呓语又像是恨悔:“若是没有嫁给周秉天,我是不是……是不是也该做母亲了?若我,若我嫁得是他……是他呢?”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听得穆宜华心脏仿佛被刮去了一层。
虞倩倩的泪已流干,干涩的嘴唇张了张,好一会儿才发出喑哑的声音:“绿竹猗猗,瞻彼淇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切如磋……”
穆宜华念道:“倩倩,别想他了,别想他了……”
虞倩倩引颈长啸:“恨啊……我恨啊……若是周家晚一步,若是我娘早一步,本不会如此啊……如今我的苦痛,他怕是半分都不曾知晓,也再无机会知晓了……”
穆宜华伏在她的床边,双眼红肿,唇舌也已经哭得发麻,没有了知觉。
她还想说什么,可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她能帮倩倩挡住无力的老奴,能帮倩倩反驳蛮横的陆昭瓷,能帮倩倩找郎中治病,可她能帮她对付她的婆婆,她的父母吗?能替她料理她那荒。淫的丈夫吗?能将她从那深宅中解救出来吗?
不能。
答案显而易见。
不仅不能,可能就在不久的将来,她穆宜华也会成为这深宅后院的一部分。
今哭他人多无奈,来年哭你知是谁?
穆宜华从未曾感到有如今这般荒凉无助。
她头脑昏涨,只听见耳边春儿的喊声越来越响。
“姑娘!姑娘!小公子摔了!”春儿见穆宜华神思回笼,忙道,“刚刚府里小厮来报,说小公子在芳园里摔了一跤,脑袋都磕破了!”
穆宜华一个激灵,立马起身,却被虞倩倩的手指勾住了衣袖。
“阿兆,你要走了吗?”她问道。
穆宜华为难,她看了一眼虞倩倩,又看了一眼春儿。
春儿着急:“您……您不去看看吗?”
穆宜华连忙俯下身,轻声细语地对虞倩倩说道:“倩倩,长青摔了,我得去看看。”
虞倩倩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几近绝望地哀求:“阿兆,你再陪陪我吧,再陪陪我吧,就一会儿,好吗?就、就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