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宜华强忍着眼泪,指了指府门:“季将军,趁还有些体面,请您离开吧。”
“我……”
“走!”穆宜华的眼中是不容辩驳。
季凭还在犹豫,他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他觉得他可以改。
穆长青却不给他机会,几步上前就拎起东西往府外扔,边扔边喊:“你走不走?你不走我就把东西给你扔光!我们早就什么都没有了,还怕什么丢脸,季将军你可是还要在朝廷当值的,你若是不怕,那我也无所谓了!”
季凭这下是真的得走了。他神色颓败地走出领着人和东西走出穆府,还回头望了一眼穆宜华。可穆宜华确实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屋子。
穆宜华变得更加郁郁寡欢,有时一天都不出闺房一步。
穆长青忧心忡忡,他知道姐姐已经被皇家和三哥伤透了心,只想封闭着自己,可这根本不是办法。今天走了季凭,要是以后来个鸭凭、鹅凭什么的,难不成见一个赶一个?
这终究不是个办法。
穆长青抓耳挠腮。
这京中,与他们最好的便是宁家。父亲去世也罢,穆宜华陷于流言也罢,他们仍旧接济宽慰,不曾背弃。如今他们是皇室的亲家,太后嫡亲女儿的婆家,安柔帝姬也怀有身孕,风光无限,穆长青做不出来此时明目张胆去找他们的事情。
他只想到了一人,就是那个人。
穆长青来到左衷忻家中时,恍惚间还以为自己扣错了门。看这满院子的蔬菜水果还有乱叫乱飞的鸡鸭,谁会相信这是一个当朝御史的宅子?
左衷忻对穆长青的造访有些惊讶,他看见穆长青惊讶的神情却没有尴尬不自在,只是笑着将他拉进屋,倒了杯热茶给他,询问来由。
穆长青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环顾四周:“这……这……”
左衷忻笑看着他,没有怪罪他的唐突,只是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和雪子,放下用襻膊束起来的衣袖,坦然自在地说道:“习惯了,以前在乡里吃百家饭长大,谁家农忙我都会去帮忙,一直到现在还是闲不下来。虽不像个朝廷命官,但也还好,至少不是孔夫子笔下‘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之人。”
穆长青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挠着头道歉。
左衷忻也不在意:“我的出身,朝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刻意隐瞒反倒容易惹人嫌恶,自己也不自在,何不如做回自己,自得其乐。”
此话不假,穆长青心底油然而生的艳羡与钦佩,与他畅谈一会儿便觉得心胸舒畅,郁结消散,更是笃定了自己的想法与来意。
“左郎君,你以后……可以多去我们家走走吗?”穆长青说得直截了当,他觉得他没有必要在左衷忻面前装模作样的。
可左衷忻听见这话,斟茶的手却是微不可见地顿了顿,他有些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是这样的,那个季凭又来我们家了。”
左衷忻蹙了蹙眉,眸色深了一分。他这九曲回肠还真是没想到那个憨直的将军会有这一出。他深吸一口气,吐出几个字:“贼心不死。”
“是说啊,我把人赶出去了,但是赶走一个难保以后不会来第二个。这一个我能对付,但是日后若是上门来欺侮挑衅的人多了,那我……我一个男子当然是无所谓的,可我还有我姐姐呢,我姐姐尚待字闺中,让她情何以堪?”
左衷忻抬眼询问:“那你让我去……”
“帮我们涨涨士气!”穆长青握着拳头,说得壮阔激烈,“让他们知道我们家里还有人呢!不是他们好欺负的!”
这话说完,左衷忻良久没有说话,低着头在沉思着什么。
穆长青看他这神情,以为他不愿意,一腔热情瞬间被扑灭。他本以为左衷忻跟那些见风使舵趋炎附势的人是不一样的,父亲曾经对他好,他曾经也对他们好,所以他理所应当得觉得左郎君现在肯定也是愿意帮自己的。
可他好像把人心想得太好了。追名逐利,人之本性,可能谁都不能例外。
曾经的他们是宰相府邸,左衷忻帮他们是不言而喻的;如今他们变成了被人遗忘的贞献公子嗣,他不帮他们,也是情理之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