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露没有理他,只瞥了一眼:“估值还得等我三叔来才行,我三叔和相公这几日回了绍兴,估计得等几天。”
小黑有些不耐烦:“几天?就不能快点儿?”
“那也行啊,你要是急着要钱,我给你估个价,但是不能保证准确,万一估低了也别怪我。我们这当铺也是远近闻名的良心商户了,你要是放到别的当铺去,指不定别人怎么宰你呢。我看你还是安心等着我三叔回来,这东西又不会跑了。”
这东西是赃物,小黑自然想早点销赃,但是他看秋露的神色又觉得此物不凡,价格定是不菲,不愿意吃哑巴亏。思前想后,他下定决心:“行吧,那我就等!三天后我再拿着东西来找你们人总在了吧?”
“你现在有住处?”秋露反问,“没有住处你就敢揣着这玩意儿到处跑?也不怕被人看见,杀了你把东西抢走。”
“杀”字一出,小黑后脊背陡然发凉,他想起赌场里那群把他打得半死不活的人,若是被他们知道自己有这玩意儿,还不得杀人越货?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秋露:“那你说怎么办!”
“不如你把东西就留在我这里,我给你看着。左右你都是要当给我的,等他们回来,我直接拿给他们看,还方便。”
小黑听这话立马不乐意:“把东西留你这儿,你要是占为己有了我找哪儿处说理去?”
秋露摆摆手:“你放心,我给你立个字据,我们都签字画押。三日后你拿着字据来找我,东西保准还在。”
说罢,她拿出笔墨纸砚和印泥推到小黑面前,让他自己拿主意。
小黑思忖一番,突然走出店外找了个书生模样的人来,指着他说:“你写我信不过,就让他写。”
文书既成,秋露与小黑共同签下名字按下手印,一式两份。小黑将文书对折藏进怀中,再三叮嘱:“你仔细将我东西藏好,有这文书在手,你若是将东西碰坏弄丢,就等着赔钱吧!”
秋露目送小黑离去,看了眼天色,提前闭店,回到家中时带着孩子外出看郎中的冯子年也已在家,正拿着拨浪鼓哄孩子。
秋露一手盒子一手纸张急匆匆跑到冯子年面前:“把孩子送去三叔家,你随我去个地方。”
“做什么那么匆匆忙忙的?”冯子年不明所以。
秋露收拾好东西拉他出门:“我怀疑大姑娘逃来汴京了。”
夏日昼长,村舍升起袅袅炊烟,天边同挂日月。乡间阡陌鸡犬相闻,二人徇着小黑地契的地址找到他的屋子,远远地仿佛瞧见一男一女从田间小路上走来,男的不过十四五岁左右,围着身旁那女子又蹦又跳。
秋露瞪大了眼睛,连忙拉着冯子年跑到一边躲起来,眼瞅着二人打开篱笆小门走进茅草屋。
冯子年难以置信:“这……这是穆娘子?”
秋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记忆中的穆宜华雍容端庄,风光无限,如何变成了这般荆钗布裙,乡野村妇?她到底在汴京城受了何等罪过才成了今日这副狼狈的样子?
秋露与冯子年在夏日的夕阳中立了半晌,谁都不敢上前叩门。眼见着暮色将至,秋露心一横,几步上前“咚咚”地把门敲醒。
“来了……”穆长青在屋中应声,打开门微微一愣,问道,“你们找谁?”
“请问……穆宜华穆娘子是在这儿吗?”秋露问道。
穆长青起了戒心,神色严肃:“你们是谁?”
“小公子,我是秋露啊,您……不记得我了吗?”
穆长青在脑海中搜寻着“秋露”这个名字,他恍惚记得从前家中好像有一个丫鬟叫这个名字,但面前这人是不是她,那就无从得知了。
“长青,是谁啊?”穆宜华的声音由远及近,她腰间系着合围,长袖用襻膊束起,长发绾着,用一条水绿色的幞头包裹住,手中拿着的木勺子还沾着水,一身的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