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露好歹也曾是在穆宜华身边服侍过的人,一下子便听了出来;“等到了八月十五,我们带上月饼,我同您一起去,就说是……玉衡当感谢汪老板关照生意,祝他中秋安康的。”
穆宜华望着秋露,敛下眼眸:“多谢……”
秋露一把抓住她的手:“大姑娘有何可言谢?不过是牵个线搭个桥,是大姑娘自己有真本事,不然哪有这机遇?何况若是大姑娘真的修好了这画,那长的也是我们玉衡当的脸啊,哪有什么谢不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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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老板其人名汪其越,是明州城数一数二的富商,粮食果肉、字画书籍已是他的寻常营生,此人麾下最最赚钱的还是他那连片成山的茶园。听秋露说,一个山头的春茶采下烘烤售出,他能挣上万两不止。
要想想他到底有几个山头啊!
穆宜华听这话面上虽无波澜,但她一早便在心中下定决心——此人,她必须结交!
中秋佳节,穆宜华为登门拜访特意换了一套头面衣裳,以显示自己最大的尊敬。
她同秋露一起拎着一盒月饼敲响了汪家的角门。
看门的小厮认得秋露,口中喊着“秋掌柜”就把人迎进了家门。
汪老板恰如秋露所言,确是个风雅之人,院落干净清雅,草木葱茏,花繁叶茂,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连名字也起得得体响亮。
穆宜华环顾四周,不一会儿便走到了院外。
秋露回头小声嘀咕:“我以为会和相府一样大呢,还是小了些……”
穆宜华轻笑推她:“好好走路。”
庭院中传出阵阵笑声,杯盏相碰,高谈阔论,穆宜华远远看见一群人宽衣博带,鬓间簪花,席间熏香抚琴,举杯邀明月,好不快活。
小厮上前通报,在一男子耳边低语。汪其越闻言回眸,看见亭亭立在院外的穆宜华和秋露。
他是一个颇为年轻的男子,在穆宜华原先的构想里,能挣出这么一份家业的估计已经是个近五十的老头了。可面前的男人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五官俊美分明,深眉星目,高鼻薄唇,发髻用玉冠束起,鬓间簪了一支杏花,是个典型江南男子的模样。他双手背负,气质沉稳干练,双眼看见穆宜华时便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她一番,又错开眼睛看着秋露,笑着迎上前:“秋掌柜登临寒舍,蓬荜生辉啊。”
秋露笑着将礼盒递上:“汪老板能去我们店中那才是蓬荜生辉呢!喏,望您中秋安康,一点小小的心意。我们贸然造访打搅了你们佳宴,还望你们不要怪罪才好。”
“秋掌柜哪儿的话,当年若不是你们三叔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也不会有我汪某今日了。玉衡当的生意自是能照顾便照顾的。”他笑着将目光移向身边的穆宜华,“这位是……”
“这位是我们玉衡当新来的账房先生,穆娘子。”秋露赶忙介绍。
这倒是新奇,汪其越浅笑着看了一眼穆宜华:“女子做账房先生……那这位穆娘子定是有过人的才能了。”
“可不是嘛,今日来除了给您送礼,还有一件事要同您商量。”秋露笑,“先前您在我们店中放的那副画一直没找到修画之人,我们心中也煞是愧疚。但今日,我们把人给您带来了。”
汪其越听完这话,将目光落在穆宜华身上。他承认这个女子周身气质非比寻常,今日这样的场面,若是寻常市井女子不是害怕也是惶恐,可从进院到如今说话,她全然没有怯懦之色,一双杏眸澄澈明亮地、大方坦荡地看着他,没有丝毫退却,即使今日的她粗布麻衣,依然掩盖不了那双眼睛透露出来的镇静与泰然。
他忽然很想见识一下这个女子到底能给他带来什么惊喜,可是……
他回头望了一眼立在那庭院中的蓝袍男子,略有些抱歉地朝秋露颔首:“秋掌柜,实在不是我拂您好意,只是在您来的前一步,我已经找好画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