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间无不唏嘘,说襄王殿下征战为民,到最后连自己的妻子都没能保住,好在王妃还给殿下留下了一个孩子。
传言赵阔铩羽而归,偏巧在路上遇见了辛秉逸身边的侍女百清。她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却紧紧地抱着怀中襁褓,看见大军直直跑过去扑倒在赵阔马边。
她双目垂泪,将怀中的孩子递于他看,字字泣血——殿下,这是王妃拼死诞下的世子。
那是赵阔第一个孩子,也是整个天家皇族第一个子辈。
穆宜华远在明州,风闻此讯,只觉痛惜——她本以为缘定如此,辛娘子与赵阔或许不会像他们曾经那样,可谁能想到如今,谁会想到如今?
刚诞下孩儿便要与之分离,期盼着丈夫归来却再也见不到,那时的她该是如何得绝望痛楚啊。
她逃过了汴京之劫,可终究是没能逃过绍兴之难,要说因果,也只是因为战争,无人能幸免罢了。
穆宜华得空去了一趟天童寺祈福,捐了一些香火钱。她无能为力,只能以神佛慰藉。
赵闵在杭州定了都,开始巡视起他的新领地,规划他的新皇宫。他说他要将这里的皇宫建造得像汴京一样,一样的恢弘,一样的巍峨。
赵阔不置一词,全然不顾他这个皇帝哥哥的兴致,带着人直接请命说要北上征战。赵闵犯了难,说时局未定,税收不稳,国库不足,不是征战的好时候。况且如今各地已然纷纷举旗抗争,金人战线拉得长,熬不了多久,等他们受不了了便可给他们乘胜一击。
李青崖与越岭都气得要动手,被左衷忻拦了下来。
他说他有办法。
穆宜华没有想到有一天明州还能成为京畿之地,更名为庆元府。巧娘和秋露都觉得稀奇,摇身一变竟成了皇城根下的人了。
穆宜华倒是没多大反应,只惦念着自己与左衷忻的约定。
明州城快入冬了,她买了些炭火与冬衣还有补身子的吃食,叫上穆长青一同敲响了左丈人的家门。
左丈人开了门,一看见是穆长青,眼睛变眯了起来:“哎哟,是小长青啊。”
“左丈人好,这是我姐姐,我们来看看您。”长青嘴甜又恭敬,左丈人喜笑颜开。
穆长青显然是来过很多回了,轻车熟路,带着穆宜华直奔后院。除了刚见面的问候,穆宜华看着前头带路的两个人,怎么也插不上话。
左宅不大却颇为温馨雅致,仆人不多但各个和蔼可亲,给他们看了茶点染了炭火便退下了。
穆宜华将礼物递了过去,仆人有些讶异,笑着推手:“穆娘子客气啦。我们老爷和小郎君一见如故,您来这儿就像来自己家一样便成。”
这话说了,穆宜华这手递也不是收也不是,还是穆长青起身将礼物直接塞进仆人手里:“哎呀六婶你就先拿着,就当是我们晚辈孝敬长辈的。”
左丈人也示意她手下,六婶只好笑着接过退了下去。
“我们今日就是想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先前明州大劫,您可有受伤?”
左丈人捋着胡须笑看着穆长青:“我这儿铜墙铁壁,他们可打不进来。”
“那就好!”
穆长青看了穆宜华一眼,她立即心领神会,从怀中掏出信封递了上去:“左丈人,我们此前有过一面之缘,我是穆长青的姐姐穆宜华。我们都是从汴京来的,说来也是巧,此前在汴京我们与您的养子左衷忻左郎君曾相识,他托我给您带样东西。”
穆宜华没有将信封拆开,但是左衷忻告诉她那是一千两的银票。自他发迹后,他每年都会给左丈人寄钱,以感谢他多年来的抚养义举。
穆宜华一直觉得左衷忻这个状元郎当得很清贫,直到那日他告诉她那银票的面额,穆宜华才知道,原来清贫的只有自己。
左丈人没有拆开,他看了穆宜华一眼,问道:“他什么时候来的明州,为何不自己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