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出一口恶气,穆宜华只觉通体舒畅,她朝着黄知府笑笑:“知府大人是懂得和体恤民女的,大人之恩民女谨记在心。”
她又看向左衷忻,朝他福了福身子:“多谢左翰林。”
左衷忻没多想,下意识地一抬手将她胳膊扶住,轻声道:“不要行礼……”
穆宜华一惊,连忙将手臂抽开,若无其事地又给他们二人斟了两杯酒。
“左翰林所言,正是民女之心,民女此生别无他求,为求大宋国泰民安。”说罢,穆宜华仰头将酒喝完。
左衷忻也不含糊,跟着她一起喝了。
按寻常道理,百姓敬酒可是没有官员陪酒的事儿,可眼前这位都城来的左钦差倒是十分平易近人。穆娘子倒多少他喝多少,穆娘子喝几杯他也跟着喝几杯,一点儿官架子都没有。
在场之人都有些惊讶,却又酒气上头无暇思考。
穆宜华敬酒完毕告退,左衷忻望着她一路走出前厅才收回目光。
黄知府看着左衷忻略有些依依不舍的样子,暗暗记下心中。
宴席散尽,天色已暗,黄知府将左衷忻留在府中一晚。二人趁着月光,从园子里踱步回房。
“穆娘子着实不易啊。”黄知府忽然感慨,“听闻她带着弟弟从汴京一路逃亡而来,一开始住在流民所,办了户籍以后便出来了,后来还跟人打了官司,又辛辛苦苦做生意替人修画作画,供养弟弟去我们这儿最好的学堂读书……一个女人能在这个世道做到这种地步,太辛苦了。”
左衷忻叹气,这些他岂会不知?甚至他还知道更多她的难处。
“左翰林……很是欣赏穆娘子?”
左衷忻脚步一顿,有预感他将要说的话。
黄知府笑着试探道:“左翰林若是欢喜,若是将她纳作妾,也是救了她的难了。”
第119章
左衷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略有诧异地望向黄知府,半晌轻轻一笑:“黄知府是不是觉得以我这样的身份娶她,是抬举她,是救她于水火?”
黄知府疑惑,他本意是想让左衷忻知道穆宜华的好,毕竟一个弱女子带着弟弟独自活于世间实在辛苦,若是能有一个可靠的男人傍身,那日子毕竟会不一样。
他以为左衷忻会问穆宜华的品性如何,可显然他并不在乎这些。
黄知府看着左衷忻,没有回话。
左衷忻笑道:“她这样的女子根本不需要我去救她。”
简单明了的一句话,听在黄知府的耳朵里却似梵文佛经般难懂。
左衷忻没有解释,颔首告辞便回了屋中。
穆宜华喝了些酒,黄夫人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便也留她住下。
穆宜华梳洗完毕卧床难眠,但见园中月色皎然,不禁动了秉烛夜游的心思。她披衣起身,拿着烛台悄声走到园中。初冬的月色清冷,照在地上犹如一层薄霜,穆宜华一步一步妄想在地上踩出一个个脚印。
树影婆娑,送来隔墙道别之声——是左衷忻与黄知府。
她几步上前,走到两院隔墙的木门边,透过缝隙悄悄张望。
房屋窗牗半开,小丫鬟替左衷忻开了房门点了蜡烛又准备去帮他褪衣。
穆宜华心头一酸,正不想看了,就见左衷忻抬手制止,让小丫鬟退下。
他一人独坐桌案前,写了点什么东西,又搁下笔,拿起烛台走到园中。
穆宜华怕被发现,刚想离开,好巧不巧身子一冷,鼻子发酸,“啊啾”一声打了个喷嚏。
她一惊,连忙转身逃跑,谁料想左衷忻在另外一头喊道:“穆宜华!”
穆宜华何时被他这般连名带姓地喊过,一下子僵在原地,根本不敢逃。
左衷忻的脚步近了,就贴在墙根下:“你躲什么?”
“我哪有躲?”穆宜华狡辩,“我……我出来看月亮,正要走呢,冻死了。”
微不可闻的一声闷笑从木门边传来:“那就去把衣服穿好,出来陪我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