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长青抄起靠在墙上的篱笆和锄头,递给穆宜华一把,忿忿道:“那群人一开始就没安好心,就想着来讹钱呢!他们要是敢动粗,我们也不怕他们的!”
穆宜华将穆长青拦住:“把东西放下,你这样去见人,人家没动手的心思都被你激出来了。左右还是我们理亏,先把他们稳住再说。”
穆长青咬着牙,愤恨地将篱笆锄头一丢,走过去开门。
大门一打开,就涌进来四五个人,老鸨气焰嚣张,看着穆长青那双桃花眼倒是眼波流转,出口轻佻:“哎哟,穆小郎君在夜色下可真好看。”
穆长青忍着恶心,两手把这两边们,将他们挡在门外,将穆宜华与春儿挡在身后:“你们想干什么!这都什么时辰了,街坊邻居都睡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们一样晚上出来做生意?当耗子呐?”
“哟,几日不见,穆小郎君越发口齿伶俐了,这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啊,骂起人来都文绉绉的。现在怎么不叫老鸡婆了?”老鸨将披帛甩到穆长青的脸上,穆长青连忙在自己脸上乱呼噜一阵,大喊滚开。
“呵。滚什么呀?钱还不上到底是你们滚,还是我们滚啊?”老鸨指指点点,“你们,就是你们欠了‘耗子’的钱!若是你们还不上啊……”她的眼睛瞟向藏在穆宜华身后瑟瑟发抖的春儿,笑道,“还不上……那这人就还得跟我走。也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了,有什么好扭扭捏捏的,真是矫情……”
穆宜华心中不痛快,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如今自己低人一等,也实在是没办法。她拍了拍穆长青的手臂将自己放出去:“欠您的我们自然会还,这间宅子已经交由牙人转手了,等银钱到手会立刻奉上,还望您宽限一些时日。”
“已经过去半个月了,穆娘子要知道我们这一行可不怎么讲人情,钱凑不齐人可是不能走的。我们也是看在您往日义举的份上,才给您通融了。这钱啊,一定要尽快。”
穆宜华忍着脾气,笑着向老鸨点点头。
老鸨一甩帕子,招呼伙计们离开,边走还边扯着嗓门喊:“我们窑子里的人不比您金贵,说话做事都不成体统,但是道上也有道上的规矩。您欠了窑子的钱,甭管我们再怎么下贱,这钱啊,该给我们的就得给我们。”
他们扬长而去,寂静的夜空中仿佛还飘散着老鸨方才的声音,空空荡荡,盘旋而上。
街坊邻居肯定都是听见了的。
这个想法犹如石子一般扔进穆宜华的心湖,久久不能平静。几乎是本能的羞耻羞愧翻涌而上,她紧咬着牙关,关上了门。
穆宜华催着牙人早点将房子卖出去,但牙人却说如今战乱时节,房子实不好买卖,且让她再等等。如今她手头上只有乔擢英从边边角角抠出来的几百两银子,老鸨那边必定是过不了关的。
穆宜华在心中纠结几日,心一横,牙一咬,觉得左右被人找上门已经丢够脸了,再丢点脸又能如何?她决计上门找汪其越要钱,也不管日后是否会成为他拿捏自己的把柄,先过好如今这一关再说。
穆长青去上了学,穆宜华替春儿做好饭,又嘱咐她按时吃,自己梳妆一番便要出门。春儿已在门边,堪堪叫住了她。如今的春儿终于被穆宜华养出了一点人形,肚子圆滚滚的,面色红润白净,眼睛闪闪,似有有泪。她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是哑然。
穆宜华早已领会,她朝着春儿抬抬下巴,示意她进去歇息:“我出去买点东西,很快回来。”
“大姑娘!”春儿强忍着哭腔,“我……我……”
穆宜华见她如此,轻叹了口气,走过去宽慰:“不必自责,这些钱,我们以后都是能赚回来的,谁还没个落魄的时候?何况我们这一路走来,什么样的日子没过过?那样的时候我们都过来的,往后还怕什么呢?”
春儿紧紧地攥着穆宜华的衣角,咬着下唇,缓缓抬头。她眼中噙着泪,却坚定道:“大姑娘,等我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我一定跟着您好好干。我们一点一点把六百两挣回来。我们一定能挣回来的!”
穆宜华情绪翻涌,含泪笑着点头:“我走啦,很快就回来,锅里热的饭你记得吃。”
说着,她松开春儿的手朝大门走去。门刚一打开,却见外头站着的老鸨正待敲门,身后的打手龟奴竟是比上一次多了一倍。
穆长青不在,家中一个男人都没有还有一个孕妇,穆宜华心中忽然炸起倒刺,她把着门框纹丝不动,冷声问道:“你们想干嘛?现在是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