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烦躁地挥了挥手,像要挥散眼前令人窒息的哭诉:
“你先回去。管好你的嘴,此事未明之前,不得再向任何人提起,更不许在三阿哥面前胡言乱语,徒增他的烦恼。
本宫自有主张,等本宫的消息。”
齐妃被宜修的气势慑住,哭声一噎,连忙点头如捣蒜,脸上还挂着泪痕,眼里却已燃起依赖和希望的火光:
“是是是!臣妾都听您的!臣妾就知道,娘娘您最疼弘时了!有娘娘做主,臣妾就放心了!”
她像是得了圣旨,胡乱行了个礼,又用帕子擦了擦脸,这才一步三回头,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离开了景仁宫。
宜修站在原地,看着满地的菩提子,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剪秋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去捡拾。
殿内死寂一片,只有菩提子偶尔碰撞地面的轻响。
同一时刻,养心殿内檀香清冽,庄严肃穆。
胤禛端坐在宽大的紫檀木御案之后,明黄色的龙袍衬得他面容愈冷峻。
案前,三位阿哥垂手侍立:身形略显单薄、眉宇间带着一丝怯懦的三阿哥弘时;身姿挺拔、目光沉静却暗藏锐气的四阿哥弘历;以及眼神飘忽、似乎总有些心不在焉的五阿哥弘昼。
“这几日,在上书房进学,感觉如何?”
胤禛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天然的威压,目光缓缓扫过三个儿子,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弘历心头一动,他知道这是一个表现的好机会。
他挺直了背脊,正欲开口陈述自己这几日的刻苦与心得,然而眼角余光瞥见站在最前面的弘时,瞬间又将涌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长幼有序,三哥未言,他岂能僭越?
他悄无声息地再次低下头,掩盖住眼中一闪而过的强烈不甘和鄙夷。
回宫这几日,他冷眼旁观,早已看得分明。
这三哥弘时,不过是白占了一个长子的虚名!
论才学、论心性、论机敏,连他的十分之一都及不上!
可偏偏,就因为他有一个出身尚可、虽蠢笨却占据妃位的额娘!
这世道何其不公!弘历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才勉强压下那股翻腾的怨愤。
“回……回皇阿玛的话,”弘时感受到父皇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儿臣,儿臣愚钝,先生所授的功课,儿臣似乎并无太大进益。”他羞愧地低下头,不敢去看父皇的眼睛,心中一片灰暗,知道自己又一次让皇阿玛失望了。
那份熟悉的挫败感沉甸甸地压着他。
听到弘时的回答,弘历低垂的眼帘下,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一丝几不可察的得意悄然划过心间。
废物就是废物。
胤禛的目光并未在弘时身上多做停留,仿佛早已料到这答案。
他的视线掠过弘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询。
弘历敏锐地捕捉到了这转瞬即逝的关注,立刻抓住时机抬起头,目光清亮而充满孺慕地迎向胤禛,声音清晰沉稳,带着恰到好处的恭谨与自信:
“回皇阿玛,儿臣已将这几日先生所授的功课尽数温习完毕,不敢有丝毫懈怠。
先生布置的《尚书》篇章,儿臣也已能粗通其意,只是其中微言大义,尚需细细揣摩。”
他姿态放得极低,言辞间却透露出远弘时的勤勉和颖悟。
“嗯。”胤禛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几不可见的满意,
“尚可。读书贵在持之以恒,更要懂得融会贯通,切莫囫囵吞枣。”
这评价虽不算热烈,但比起对弘时的漠然,已是有天壤之别。
弘历心中那点得意瞬间膨胀,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不断扩大。
他恭敬地应道:“儿臣谨记皇阿玛教诲。”
心中却暗道:看吧,只要给我机会,我绝不会比任何人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