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矩?”听到这话,她突然笑了,笑声像冰棱碎裂般清脆刺耳,“长生天的规矩,还是你巴特尔的规矩?”
这话传入耳中,巴特尔的瞳孔猛地收缩。
鞭子“啪”地甩在地上,惊起几只蚱蜢。远处吃草的羊群突然骚动起来,头羊不安地喷着鼻息。
“其其格,你……”巴特尔刚要开口,但很快就被其其格给打断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钝刀割肉般一字一顿,“你以为用两头牛换来的摩托车,就比我的照相机更高贵吗?阿哈,你的规矩……从来只绑女人的脚!”
风突然转向,把其其格束发的红头绳吹散了。
乌黑的长发在晨光中飞舞,像面叛逆的旗帜。
巴特尔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举着鞭子的手僵在半空,鞭梢的影子正好落在其其格锁骨那道月牙形的伤疤上,那是她十二岁时驯马留下的“勋章”。
“其其格!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浑话!”他低吼着,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的梦想就是离经叛道,你的梦想就是天经地义?”其其格突然提高音量,她指着远处草坡上摩托车碾出的深深车辙,“你骑着那辆用牛换来的铁马,把草场轧得乱七八糟时,规矩又在哪里?”
巴特尔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雪水,举着马鞭的手微微发抖。
他从未见过妹妹如此尖锐的模样,这个从小跟在他身后学套马的小丫头,什么时候长出了这样锋利的獠牙?
“我……”巴特尔张了张嘴,却发现那些训诫的话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远处传来牧羊犬不安的吠叫,像是在为这场对峙助威。
草原的风裹挟着沙粒,刮得其其格脸颊生疼。
她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软肉,从前那个对兄长言听计从的小羊羔,今日终于亮出了犄角。
“阿哈,你也知道我们蒙古人最恨两种人:偷羊的狼,和……”她的声音突然轻了下来,眼底闪过一丝痛楚,“说一套做一套的伪君子!”
巴特尔像是被马鞭反抽了一记,踉跄着后退半步。
其其格趁机上前,靴尖碾碎了一朵蓝色的勿忘我花:“你总说草原儿女要像雄鹰一样骄傲,可为什么偏偏要折断我的翅膀?”
说到这里的时候,其其格突然别过脸去,但一颗泪珠已经顺着脸颊滚落。
这颗眼泪像是打开了某个闸门,积蓄多年的委屈顿时决堤而出。
巴特尔举着马鞭的手僵在半空,喉结上下滚动了几次。
他张了张嘴,那些训斥的话却像被施了咒语般卡在喉咙里。
最终,他只是深深叹了口气,将马鞭重重插回腰间,发出“啪”的一声闷响。
远处,一只离群的羊羔发出咩咩的叫声,在寂静的草原上显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