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点头,把没吃完的冰棍几口咬掉,扬起一个安抚的笑:“恩,快回去吧,明天见刘娟,点心肯定给你留着。”
“恩,明天见。”刘娟匆匆应了一声,低着头快步追着她嫂子的方向去了。
贝米站在原地,看着刘娟有些单薄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布兜里那包红枣和白糖,轻轻叹了口气。
这世上,果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和贝米道别后,刘娟闷头跟在嫂子身后,手里提着网兜,里面是箩卜青菜和一小块肥多瘦少的猪肉。
嫂子脚步快,背影在拥挤的纺织厂家属院里显得格外利落。
筒子楼走廊里弥漫着各家各户炒菜的油烟味,和蜂窝煤炉子特有的烟熏气。
“哎,刘娟,”嫂子忽然慢下脚步,侧过头,吊梢眼瞟着刘娟,“刚才那姑娘,叫贝米是吧?她家里干什么的?瞅那派头,还有那身新崭崭的衣裳,家里肯定不一般吧?”
刘娟心里像堵了团棉花,闷得难受。她不喜欢嫂子这样打量她的朋友,好象交朋友也得先秤秤对方家里的斤两。
“就是普通同学,家里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刘娟不想多说贝米家的事,更不想让嫂子那势利的眼神沾污了贝米那份真诚。
“啧,你这书读得倒是不赖,还能攀上这么有能耐的同学。”嫂子撇撇嘴,话里有话,“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拉扯你哥嫂。”
正说着,几个穿着深蓝色工装的男工人推着自行车下班回来,看见她们,笑着打招呼:
“哟,娟子回来啦,大学生!”
“可不,咱们厂家属院飞出的金凤凰,以后指定挣大钱。”
其中一个嗓门大的冲着嫂子喊:“刘家嫂子,娟子这么出息,说婆家没有啊?这么好的姑娘,可得好好挑挑。”
嫂子脸上挤出点笑模样,声音也拔高了:“嗐!这事儿啊,得问家里老的,我一个当嫂子的,哪能做这个主。”
嘴上推脱着,眼神却扫过刘娟,带着点盘算。
穿过嘈杂的走廊,推开一扇木门,这里就是刘娟的家。
一股陈旧的,混合着饭菜和潮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所谓的家,就是把二十平米左右的空间,用薄薄的木板和布帘子勉强隔成了三块。
她爸妈住最里面用布帘隔开的小间,哥嫂占了靠窗稍大点的位置,她和妹妹挤在靠门最狭窄,白天也光线昏暗的角落里,两张单人床中间只容一人侧身通过。
狭小的折叠饭桌支在屋子中央,桌上只摆着炒咸肉和咸菜疙瘩。
哥哥闷头扒饭,妹妹小口吃着。
刘娟放下东西,洗了手,默默坐到自己的小板凳上。
刚端起饭碗,嫂子夹了一筷子咸肉到自己碗里,象是忽然想起来似的,对着刘娟妈开了口:“妈,您是没听见,刚才楼下老张他们几个,可都问咱娟子说人家了没,要我说啊,娟子都十八了,不小了,该考虑这事儿了吧。”
“这家里地方实在太小了,转个身都费劲。娟子要是再待下去,以后…”说着她意有所指地顿了顿,“这地方,连个孩子都生不起,没地方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