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延礼没立刻回答。
前面冯飞放好她的大挎包,也坐回驾驶座,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抢着解释,声音洪亮:“贝米同志,团长今天上午去总后开会,正好顺路,陆师傅那边一合计,说反正团长跟您这关系,顺道接一趟不正好嘛,省得再派辆车了。”
说完,他通过后视镜,飞快地瞥了一眼季延礼,确认自己没多说,才嘿嘿笑了两声,专注开车。
车子平稳地驶出胡同,导入大路。
季延礼重新拿起放在腿上的几页文档,目光落在纸面上,象是随口一问:“带这么多东西,搬家?”
贝米闻言挺直了背,掰着手指头跟他细数,试图证明自己绝对没有小题大做:“哪里多了?都是必须品。两件换洗的长袖,一件短袖备用,还有一件外套,陆师傅说那边晚上冷,还有抹脸的蛤蜊油和雪花膏,小瓶的,不然风吹日晒的,脸皮都要裂了,还有喝水的杯子,总不能让我喝几天凉水吧?那多难受。”
季延礼的眼睛终于从文档上抬起,再次落在贝米脸上。
这次他看得有点久,眼神里带着点审视,又象是在评估什么。
贝米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光洁的脸颊。
随后,他薄唇微启,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却带着点显而易见的怀疑:“就你这娇气样儿…能行?老陆到底怎么忽悠你答应的?”
这话显然是对陆师傅那句条件艰苦印象深刻,并深深怀疑她的耐受力。
被当面质疑娇气,贝米有点不服气,但想到那诱人的报酬,还是老老实实地小声嘟囔:“陆师傅说了,指导三天,给我四十块钱…还有两张外汇券!”
说到外汇券,她眼睛都亮了一下。
“噗!”前面开车的冯飞没忍住,一下子笑喷了,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抖了一下。
他赶紧憋住笑,通过后视镜,不怕死地插话:“哎哟我的贝米同志,您就为这个啊?您想要外汇券早说呀,我们团长办公室里,粮票、油票、工业券…啥票没有?几张外汇券算啥,团长您说是不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后座一道冰冷的眼刀硬生生截断了。
“开你的车。”季延礼声音不高,却带着一丝警告。
冯飞脖子一缩,立刻噤声,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路面,不敢多嘴了。
车厢里安静了几秒。
季延礼的目光重新落回贝米脸上,眼神深了些,带着点了然,也似乎有点无奈。
“恩,我那儿是有几张。”
几张!
贝米的心跳象是漏了一拍,眼睛瞪得溜圆,亮晶晶地瞅着他,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渴望。
季延礼看着她那小眼神和微微张开的嘴唇,眼底似乎闪过极淡的笑意。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才慢悠悠地开口:“你要的话…”
“真的吗?”贝米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点压抑不住的雀跃,身体也忍不住朝他那边倾了倾。
可随即又觉得这样显得太贪财了,不符合她矜持的人设,于是贝米赶紧坐直身体,手指绞着衣角,脸颊有点发烫,扭扭捏捏地小声说:“那、那多不好意思呀,这样不好吧。”
声音越说越小,可那双亮晶晶的眼睛还是忍不住瞟向他。
季延礼看着她那副明明想要得要命,又偏要装模作样的小表情,嘴角向上牵动了一下。
他忽然起了点逗弄的心思,故意板起脸:“哦,觉得不好?那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