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世的银紫烈焰如同退潮般缓缓熄灭,留下绝对的死寂与焦灼的余温。
初火聚落,或者说曾经的聚落,已彻底沦为一片焦黑的废土。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混合着金属锈蚀、菌毯灰烬、尸骸焚化与某种奇异药草清香的复杂气味,刺鼻又诡异。葬疫之喉那如同地狱巨柱般升起的一角,连同坑洞深处翻涌的脓液,已彻底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巨大得如同陨石撞击般的焦黑深坑,坑壁覆盖着厚厚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黑色琉璃质,边缘还袅袅飘散着带着银紫光屑的青烟。
粉紫色的毒雨不知何时已经停歇。天空呈现出一种压抑的、如同脏污毛玻璃般的灰白色。没有阳光,只有黯淡的天光。
“簌簌…簌簌…”
一种细微却无处不在的声音取代了心跳与哀嚎。是灰烬飘落的声音。
不是普通的灰烬。那是无数菌蚀孢子、棺椁残骸、污秽脓液被银紫烈焰焚尽后形成的、极其细密的灰黑色尘埃。它们如同冰冷的雪片,从灰暗的天空无声飘落,覆盖在焦黑的大地、崩塌的棺椁废墟、以及幸存者布满血污和惊恐的脸上。
灰烬之雪。
“咳…咳咳…”老张佝偻着腰,剧烈的咳嗽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烈的灰烬和焦糊味。他颤抖着,用枯瘦的手抹去糊在豆芽脸上的灰烬。少年依旧昏迷,呼吸微弱,胸口那点银蓝星火彻底沉寂下去,肉瘤疤痕一片死寂的焦黑。老张浑浊的眼睛茫然地扫视四周,除了灰烬,就是废墟,还有…尸体。
被菌索贯穿胸膛的柱子,静静地躺在不远处,身体被一层薄薄的灰烬覆盖,胸口那个巨大的贯穿伤口边缘凝固着暗红与粉紫混合的污血,早已停止了起伏。其他幸存者的尸体,有的被崩塌的棺椁掩埋大半,有的倒在焦土上,保持着临死前挣扎的姿态,同样被灰烬覆盖,如同粗糙的陶俑。
活下来的,不足十人。他们蜷缩在相对完好的主棺投下的巨大阴影里,如同受惊的鹌鹑,眼神空洞麻木,胸口的白签印记早已消失,只留下一个边缘模糊、如同烫伤般的暗红色疤痕。每当灰烬飘落在疤痕上,或者他们因恐惧而呼吸急促时,那疤痕便会隐隐传来一阵冰冷的麻痹感,伴随着细微的、如同针扎般的刺痛。
“灰…下灰了…”一个妇人喃喃着,伸出颤抖的手指,接住几片飘落的灰烬。灰烬在她指尖迅融化,留下一道湿润的、带着微弱粉紫荧光的黑色痕迹,散出一股奇异的、混合着腐败与清香的药草味。
就在这时——
“滋…滋滋…”
极其细微的、如同嫩芽破土的声音,在死寂的灰烬覆盖的焦土上响起!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只见被灰烬覆盖的焦黑地面,那些被银紫烈焰焚烧得板结龟裂的缝隙里,一点极其微弱的银紫色光芒,如同黑暗中的萤火虫,正顽强地钻出!
紧接着,第二点、第三点…无数点银紫光芒在焦土的裂缝中亮起!
“簌簌…”
覆盖其上的灰烬被顶开!一株株形态奇特的幼苗,正以肉眼可见的度破土而出!
幼苗纤细柔弱,通体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质感,如同冰雕的血管。茎秆是深邃的银灰色,顶端却顶着一片微微卷曲的、流淌着梦幻般银紫色光晕的嫩叶!叶片上的脉络清晰可见,如同流淌着融化的月光。
一股奇异而浓郁的药草清香,瞬间压过了焦糊与尸骸的气味,弥漫在灰烬飘落的死寂空气中!这清香闻之令人精神一振,仿佛能驱散疲惫和恐惧,但深吸几口后,又隐隐觉得头脑有些昏沉,眼前似乎有细微的彩色光点飘过。
“草…长出来了?”一个年轻汉子茫然地伸出手,想去触碰离他最近的一株幼苗。
“别碰!”老张嘶哑地喝止,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警惕。他经历过菌蚀的恐怖,任何从这片诅咒之地长出的东西,都带着不祥。
然而,他话音刚落,自己却猛地捂住了胸口!
“呃!”老张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他胸口的那个暗红色疤痕,在吸入那浓郁的药草清香后,如同被投入滚油的盐粒,猛地灼烧起来!一股钻心的剧痛瞬间袭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