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一队巡夜的兵丁手持火把走过,甲胄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裴仲立刻缩进一个堆满杂物的凹陷处,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
他能感觉到怀里那份卷宗的重量,沉甸甸的,像是揣着将军和数万兄弟的性命。
他不敢走官道,不能走任何宽敞的街道。
林在虎的势力在京中盘根错节,谁也不知道哪个角落里藏着他的眼线。
终于,在绕了无数个圈子后,一座挂着“清风茶楼”幌子的二层小楼出现在巷子尽头。
茶楼早已打烊,黑漆漆的,像一只蛰伏的巨兽。
裴仲没有走前门,而是绕到后院,按照林程延的吩咐,在斑驳的后门上,用三长两短的节奏,轻轻叩了五下。
门轴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开了一道缝。
裴仲闪身而入。
后院不大,却收拾得极为雅致。
一株老槐树下,摆着一张石桌,一个身穿粗布衣衫的老者,正悠闲地摆弄着一套紫砂茶具。
月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洒下,照亮了他满头的银发和脸上的沟壑。
他看上去就像个最普通的邻家老头,可裴仲却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渊停岳峙的气势。
那是尸山血海里泡出来,又被岁月沉淀下来的东西。
裴仲不敢怠慢,上前一步,单膝跪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末将裴仲。”
他没有说自己是谁的末将,只是从怀中掏出那个用油布紧紧包裹的卷宗,双手奉上。
“奉主人之命,将此物亲呈老将军。”
王凯南没有立刻去接,他那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先是在裴仲身上打量了一圈。
从他紧绷的肌肉,到他靴子上的泥土,再到他眼中尚未散去的警惕。
“是个好兵。”
他淡淡说了一句,这才伸出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接过了卷宗。
当他的指尖触碰到封口处那个熟悉的私印时,他原本平淡的眼神,瞬间凝固了。
整个人的气场陡然一变。
那股悠闲自得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裴仲都感到心悸的威严。
他撕开油布,抽出里面的卷宗,一页一页,看得极为仔细。
院子里静得可怕,只有他翻动纸页的沙沙声。
裴仲跪在地上,一动不动,额头上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