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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余烬迷途（第1页）

冰冷的污水裹挟着垃圾和锈蚀的金属碎屑，在脚下粘稠地流淌。明黑城庞大躯壳内部的这条废弃下水道，弥漫着一股混合了铁锈、腐烂有机物和某种劣质能量液泄漏的刺鼻气味。空气凝滞得如同固体，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带着铁锈味的淤泥。

铁砧背负着夜魇沉重的躯体，动力装甲受损的关节在每一次迈步时都发出不堪重负的金属摩擦声，每一步都深深陷入淤积的污泥中。老k抱着小七紧随其后，少女轻得如同一片羽毛，左掌心那点黯淡的金色印记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他仅存的电子义眼警惕地扫视着前方黑暗中幻影那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模糊轮廓，以及后方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无尽幽深。幻影如同没有实体的幽灵，在前方复杂交错的巨大管道阴影中无声穿行，偶尔停下，锐利的目光扫过某个岔口或头顶锈蚀的格栅，水银短刃反握在手中，刃身流淌着微弱的光晕，在绝对的死寂中，只有污水流淌的呜咽和他们粗重的喘息在巨大的管道空间内空洞地回响。

突然，幻影的身形毫无征兆地凝固，如同融入黑暗的雕塑。他猛地抬手，一个急促而无声的停止手势切开了压抑的空气。

“趴下！”老k的嘶吼几乎与幻影的动作同步炸响，带着破音的惊骇。

嗡——！

尖锐到足以撕裂耳膜的破空声如同死亡的丧钟，骤然从他们刚刚经过的管道岔口深处爆发！不是一支，而是数十道！数十点猩红的光点如同被惊扰的嗜血蜂群，在绝对的黑暗中拉出致命的流光轨迹，瞬间撕裂了粘稠的空气，覆盖了整片区域！是“血蚊”微型自杀式无人机！织渊的追踪猎犬！

致命的红芒在视野中急速放大，死亡的寒意瞬间冻结了血液。

幻影的身影在红芒临体的刹那彻底“消失”。并非高速移动，而是原地爆开一片剧烈扭曲的光线，如同被打碎的镜面。数道猩红流光狠狠穿透了那片扭曲的光影，却只击碎了虚无的空气。下一秒，他如同鬼魅般从铁砧头顶上方一处管道连接处的阴影中“析”出，水银短刃化作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冰冷匹练！

嗤！嗤！嗤！

令人牙酸的金属切割声密集响起！冲在最前的几架“血蚊”如同撞上了无形的绞肉机，瞬间被精准地一分为二，爆开细小的电火花和金属碎片，纷纷扬扬坠入污浊的水流。但更多的无人机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猩红的锁定光点瞬间抛弃了幻影的残影，如同跗骨之蛆，死死咬住了背负伤员、动作相对迟缓的铁砧和老k！

“操！”老k目眦欲裂，在扑倒的同时，布满油污的手指狠狠按向战术背心内侧一个隐蔽的凸起！没有爆炸，只有一片无声却刺目欲盲的强光猛地从他胸前炸开！数只机械甲虫尾部爆发出最后的、决绝的光芒！这是老k压箱底的“眩目尘”。

强光如同无形的巨手，狠狠拍在蜂拥而至的无人机群上。猩红的锁定光点瞬间剧烈地紊乱、闪烁，如同醉酒的萤火虫。大部分“血蚊”的追踪系统被这强光脉冲粗暴干扰，轨迹变得歪斜混乱，有的甚至失控地撞向旁边的金属管壁，爆出细小的火球。

然而，并非全部。

三架涂装更加深沉、机体结构明显强化过的“血蚊”，其猩红的复眼只是短暂地闪烁了一下，瞬间便调整了光学过滤模式。它们如同最冷静的刺客，无视了强光的干扰，划出三道精准而致命的弧线，避开了坠落的同类残骸，目标没有丝毫动摇——铁砧动力装甲后颈裸露的管线接口！那里连接着他装甲的主能源和神经传感！一旦命中，不仅铁砧瞬间瘫痪，他背上的夜魇也将暴露在下一波死亡攻击之下！

“铁砧！”老k的吼声带着绝望。在之前的空间崩塌中早已成了扭曲的废铁，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三点索命的红芒急速逼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仿佛从灵魂最深处挤出来的痛苦嘶鸣，突然从铁砧背上响起！

夜魇（或者说林夜）的身体在铁砧背上猛地绷直！他依旧昏迷，头颅无力地垂在铁砧的肩甲上，但那只垂落在铁砧身侧、属于林夜的手掌，五指却猛地痉挛着张开！手背上，沾染的污泥和血污之下，青黑色的血管如同苏醒的毒蛇般贲张凸起！而在那破裂的衣物下，胸前那片焦黑的龙图腾灼痕，骤然亮起！

不是之前本能爆发时的刺目金红，而是一种极度不稳定的、如同熔炉深处将熄未熄余烬般的暗沉光芒！光芒在焦黑的皮肤下剧烈地、痛苦地脉动着，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几片细小的、边缘带着暗金光泽的焦黑碎屑，如同烧尽的纸灰，从他紧贴铁砧装甲的指缝间簌簌飘落，无声地融入脚下的污水。

嗡——！

一股无形的、蛮横到极点的意志，如同被强行从濒死深渊中拽出的远古凶兽发出的最后咆哮，以夜魇的身体为中心，轰然爆发！

没有实质的能量冲击波，却比任何冲击都更加恐怖！那是生命最底层、被死亡威胁彻底激发的、最原始的生命威压！是凌驾于寻常物种之上的位格碾压！

那三架即将完成致命一击的强化型“血蚊”，猩红的复眼瞬间被一片纯粹的金红色光芒充满！构成它们机体的精密合金，在这纯粹意志的碾压下，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如同亿万根钢丝被强行扭断的！机体表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噗！噗！噗！

三声沉闷的、如同熟透果实爆裂的轻响。

三架前一秒还散发着致命气息的无人机，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揉捏，瞬间化作了三团扭曲变形的金属垃圾，冒着滋滋作响的电火花和淡淡的青烟，无力地坠落，溅起浑浊的水花。它们甚至没能完成一次有效的能量殉爆。

整个追击的“蜂群”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猩红的光点在空中凝滞了微不足道的一瞬。随即，如同被无形的恐惧攫住，残存的“血蚊”发出高频的、近乎惊恐的嗡鸣，混乱地调转方向，如同炸了窝的马蜂，争先恐后地朝着来时的黑暗岔口深处仓皇逃窜，猩红的光点迅速消失在污浊的黑暗里。

下水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污水流淌的呜咽，以及几人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在巨大的管道内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老k瘫坐在冰冷的污水中，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独眼死死盯着铁砧背上再次软倒下去、气息微弱仿佛随时会断绝的夜魇，又看向地上那三团冒着青烟的金属残骸。刚才那股瞬间降临又瞬间消散的恐怖意志，让他从脊椎骨里冒出寒意。那不是夜魇纯粹的暴虐，也不是林夜的冰冷，那是……被逼到绝境、意识破碎边缘时，源自龙图腾本身的、最原始的、拒绝被蝼蚁撕碎的咆哮！

“他……他……”铁砧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战栗，他感受着背上躯体传来的微弱脉搏和那几乎烫穿装甲的胸口灼热，一时不知该如何形容。

“别管他！走！快走！”老k猛地回过神，挣扎着爬起来，声音嘶哑，“织渊的狗鼻子灵得很！刚才那一下就是个大号信号弹！”

幻影的身影无声地落在他们身旁不远处的一根粗大管道上，灰白的面具朝向夜魇的方向，那双锐利的眼睛透过面具孔洞，紧紧锁住夜魇胸前那片依旧在微弱起伏、散发着余烬般暗红光芒的焦痕。那光芒映在他眼底，似乎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探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

“弥迦的‘摇篮’。”幻影的声音打破了死寂，比污水更加冰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指向性。他没有解释，水银短刃抬起，锋利的刃尖笔直地指向下水道前方更深邃的黑暗，指向一条被巨大锈蚀阀门半掩着的、几乎被淤泥和藤蔓状废弃线缆完全堵塞的狭窄支管入口。阀门上，一个模糊的、由三道交错弧线构成的三角形标志，在厚厚的污垢下几乎难以辨认。

“那是唯一的生路。跟上，或者留下等死。”幻影的话语没有丝毫温度，身影再次变得模糊，如同融入黑暗的水墨，率先朝着那被淤泥和锈蚀覆盖的狭窄入口飘去，只留下一道迅速消散的残影。

铁砧咬紧牙关，动力装甲发出过载的嗡鸣，他调整了一下背负夜魇的姿势，迈开沉重的步伐，踏着没膝的污水，艰难地跟上幻影那即将消失的轮廓。老k将小七抱得更紧，少女苍白的面颊贴着他沾满油污的战术背心，左掌心那点微弱的金色印记，在污浊的黑暗中，似乎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如同风中残烛的最后一次挣扎。

淤泥没过脚踝，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老k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铁砧身后，浑浊的污水溅在他破烂的裤腿上。他忍不住再次回头，目光越过铁砧宽厚的肩甲，落在夜魇垂下的手臂上。那只沾满污泥和血污的手无力地晃动着，指缝间，几片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边缘闪烁着暗金光泽的焦黑碎屑，正随着他身体的颠簸，无声无息地飘落，混入脚下污浊的水流，消失不见。

前方的黑暗如同巨兽的食道，幻影的身影彻底融入其中，只有那被淤泥和锈蚀覆盖的阀门上，模糊的三角标志，在幽暗中透着一丝非人的、冰冷的微光。摇篮？弥迦的摇篮？老k的电子义眼疯狂闪烁着，试图从那微光中解析出更多信息，却只看到一片数据紊乱的雪花。他抱紧怀中轻若无物的小七，咬紧牙关，将最后一丝疑虑和恐惧咽回肚里，埋头冲进了那片未知的、散发着铁锈和淤泥腥气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