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这是终焉之战后,世界唯一残存的声响。
覆盖明黑城的厚重尘埃云,被终焉弥迦与渊光最后对撞的法则风暴撕开了巨大的裂口。浑浊的光柱艰难地穿透下来,如同探照灯,照亮下方彻底化为齑粉的战场。,只有风穿过扭曲金属骨架发出的呜咽,如同大地在低泣。空气里弥漫着浓烈到令人窒息的焦糊味、熔化的金属腥气,还有……一种万物被彻底焚尽后留下的、冰冷空无的气息。
废墟深处,一堆由断裂巨型管道和建筑残骸堆积成的小丘,微微动了一下。
哗啦…几块焦黑的混凝土碎块滚落。
一只覆盖着幽蓝光晕、却布满血污和擦伤的手,猛地从缝隙中探出,死死抠住边缘。小七用尽全身力气,将身体从沉重的压迫下一点一点拖拽出来。每一次发力,左臂皮肤下那点翠金印记就传来一阵尖锐的灼痛,仿佛有滚烫的钢针刺入骨髓,又像一颗微缩的心脏在疯狂搏动。这痛楚清晰地连接着意识深处某个刚刚熄灭的巨大存在,是锚链断裂后的回响,也是最后的指引。
她伏在冰冷的瓦砾上,剧烈地咳嗽,每一次喘息都带出带着灰烬的灼热气流。猫图腾的光晕微弱地覆盖着身体,勉强抵御着无处不在的辐射尘埃和原力乱流带来的刺痛。
“孩子…”嘶哑的声音从她干裂的唇间挤出。她顾不上自己的伤痛,手脚并用地爬回刚才挣脱的缝隙,焦急地扒拉着碎石和扭曲的金属。很快,她触碰到一个小小的、蜷缩的身体。
昏迷的小女孩被她小心翼翼地抱了出来。女孩脸上也蒙着厚厚的灰,额角有一道浅浅的擦伤,但呼吸平稳。小七将她紧紧搂在怀里,用自己同样残破的衣袖,笨拙却轻柔地擦拭着女孩脸上的污迹。那微弱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物传递过来,成了这片死寂废墟中唯一真实的暖意。
她抱着孩子,茫然四顾。
目光所及,只有无边无际的、高低起伏的毁灭轮廓。曾经盘踞着无数法外之徒与畸形繁荣的峡谷,彻底消失了,被抹平成一片广阔的、闪烁着金属碎屑和琉璃状熔融物的焦土。远处,明黑城标志性的“通天柱”只剩下半截狰狞的断茬,斜插在废墟里,像一块巨大的墓碑。风卷起灰白色的尘埃,打着旋儿掠过空旷的死亡之地。
所有熟悉的气息,磐石如山岳般的沉稳,老k那带着机油和算计味道的圆滑,甚至城市本身那股混合着汗味、劣质能量剂和地下黑市喧嚣的、混乱而鲜活的气息……全都消失了。被那场超越凡尘的神战,彻底格式化。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孤独感瞬间攫住了小七的心脏,比裁光的锁链更让她窒息。泪水无声地涌出,冲刷着脸上的污垢,留下两道清晰的痕迹。她抱紧了怀里的孩子,仿佛这是维系她与这个荒诞世界最后的绳索。
就在这时,左臂的翠金印记猛地一跳!
一股强烈的、带着悲怆意味的牵引感,如同无形的丝线,瞬间绷紧,指向战场中央那片最为扭曲的区域——那是磐石最后发起冲锋的地方。
小七咬着牙,忍着印记的灼痛和全身的酸软,将小女孩在相对平整的一块金属板后安置好,用碎石小心地围挡起来。她深吸一口带着铁锈和焦糊味的空气,猫图腾的幽蓝光芒在四肢流转,赋予她穿越崎岖废墟的最后力量。
她朝着牵引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踏在厚厚的、尚有余温的灰烬之上。
战场中心,景象惨烈到超乎想象。金属被难以想象的力量拧成了怪诞的麻花状,光铸者的银白装甲碎片和深渊兽的焦黑骨骼残骸不分彼此地熔结在一起,形成一片巨大的、散发着恶臭和辐射的金属坟场。
就在这片死亡漩涡的核心,一堆由数台“审判者”重型机甲残骸和断裂的巨型钢梁堆叠而成的“小山”顶端,一点微弱却顽强的光芒,穿透了厚重的尘埃,固执地闪烁着。
小七的心跳骤然加速。她手脚并用,攀上那冰冷的、布满尖锐棱角的金属坟丘。
光芒的源头,映入眼帘。
是磐石。
他庞大的身躯被沉重的机甲残骸死死压住,只剩下小半个上身和头颅露在外面。曾经覆盖全身、厚重如山的土黄色犀牛图腾武装,此刻黯淡无光,布满蛛网般的裂痕,胸口更是被一道巨大的能量束贯穿,留下焦黑的空洞。他粗犷刚毅的脸上凝固着最后冲锋时的怒吼,双眼圆睁,浑浊的眼球失去了所有神采,却依旧死死瞪着被尘埃遮蔽的天空,仿佛仍在质问着命运。
而那道微光,来自他一只紧握成拳、抵在胸前的手。指缝间,一点金属的光芒倔强地透出。
小七颤抖着伸出手,冰冷的手指触碰到磐石那早已僵硬的手掌。她用尽力气,一根一根,掰开那如同钢铁浇铸般的手指。
一枚徽章,静静地躺在他宽厚、布满伤痕和老茧的掌心。
那是明黑城守护者的徽记。一块并不精致、甚至有些粗粝的金属圆牌,中心雕刻着代表弥迦意志的简化三色漩涡纹路,边缘已被鲜血和战火熏得乌黑。此刻,它却在磐石冰冷的手心里,散发着微弱而纯净的翠金色光芒,与他皮肤下早已沉寂的图腾之力产生着最后的共鸣。
小七的指尖触碰到徽章。温热的翠金光芒顺着她的手指流淌,左臂印记的灼痛似乎被这股同源的力量稍稍抚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如同山岳般的责任感和悲怆。她小心翼翼地,将这枚浸染着守护者最后意志与鲜血的徽章,紧紧握在自己手中。徽章的光芒似乎找到了新的归宿,微微亮了一些,安静地贴合着她的掌心。
就在她准备离开时,翠金印记又是一阵强烈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