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代的士子,若是没有出类拔萃的才能,如王羲之写字一般,大多数人便只能走隐居扬名的路子,先居于山中,推辞几次朝廷征召,每次征召加码,满意了便出山为官。
谢万便是走得这条路子,谢弈死后,其直接接替了谢弈的豫州刺史,但德不配位,最终北伐酿成大祸。
郗?也是如此,但他深知自己才能不足,所以一直不居高位,只要清闲职位,唯恐坏了大事,但不管如何,在世人眼中,他和谢万没有多少区别,不过是待价而沽罢了。
所以如今郗氏揭他的短,看他如此难堪,郗氏终于是出了一口恶气,得意道:“谁让阿父你冷嘲热讽来着?”
“我觉得以他的才能,不仅将来能支撑王氏,更会帮到郗氏,我倒不急,阿父一定也不在乎吧?”
院子里面,王谧早引着张彤云,进了中庭。
那边翠影映葵早拿了竹席草垫,围着树下铺了一圈,又拿出桌案,请王谧和张彤云相对坐了。
张彤云身后的两名婢女跟着跪在后面,她们偷偷对视一眼,皆是面露惊讶之色,自家女郎向来对族外男子不假辞色,甚少以面目示人,如今却和陌生郎君相对而坐,家主要是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
张彤云初时还是有些局促,但很快就平复心情,轻声道:“感谢郎君救命之恩,妾一直深记。”
王谧摆手道:“女郎太客气了,江水遇险,见者无分男女,亦或士族平民,我相信绝大部分人都会施以援手的。”
一旁的映葵恨得咬牙切齿,郎君怎么如此不争气,还说什么人人有份,这时候不是该借机和女郎拉近关系吗?
张彤云轻声道:“郎君不居功,才是君子啊。”
“倒是妾身,因家族颜面,需谨言慎行,至不能明心迹,实不合礼数。”
“甚至张氏前番见访,反得了郎君好处,思之心实不安。”
王谧微笑道:“女郎心地善良,才会内心煎熬。”
“我早前说了,张氏已经给了我回报,”他指了指翠影映葵。
“虽然女郎可能认为,自己性命之重要,远超他们三人,但我却认为,人的性命都是无法用数量衡量的,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宝贵的,包括我自己,也未必比得上他们之中任何一人高贵。”
“至于宅中,是阿父和张氏往来,和我无关。”
这次不光映葵,连翠影忍不住心内吐槽起来,郎君你这是什么意思,在女郎面前活生生败好感吗?
说自己这些身份低下之人,不下于女郎,这是奔着惹恼女郎去的?
两女深知张彤云脾气虽好,但士族都有自尊,如今拿女婢对比,只怕其会发怒离开吧?
结果出乎意料的是,张彤云沉默了一会,出声道:“妾之后想了很多。
“妾随波逐流,居生死之间,恐惧如潮水般淹来,妾从未如此无力过。”
“妾那一刻才明白,在天地之间,无论士族平民,都是如此无力,平日高高在上,呼喝千百人的士族,那时也只能期望有人相救,即使是平日他们看不起的奴仆。”
“这样的士族,又高贵在哪里?”
“虽然现在知郎君是士族,但那时妾眼中,郎君却只是个平民百姓而已。”
映葵翠影再次大汗,郎君是士族啊,还是高门,女郎反倒还用平民作对比啊?
难道两边确实对彼此无意?
张彤云继续道:“郎君孤身一人,却能在数百士族前仗义执言,风仪如此夺目,让至今都清晰记得郎君的背影。”
“郎君的身上,有一种士族没有的超然之气,妾有种感觉,那并不是身份带来的自信,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