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之外,王夫人站在门口侧边,将这父女两人的谈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方才她听说贾政在堂屋喝茶,便也往堂屋里去,刚走动门口,便听到探春和贾政说话。
她知道自己老爷对这庶女,心里一贯看重,以前倒还不太明显。
自从东府那小子承袭荣国爵位,宝玉又常被人诬赖闲话,这一年都不顺当。
老爷便对三丫头愈发亲近,看着已经隐隐盖过宝玉,这让王夫人心中生出不喜。
三丫头自那次被自己责以家法,寻常都不敢多回东路院。
这次卡着老爷下衙时间过来,不知要闹什么玄虚,这会子父女俩独自说话,王夫人自然要探听底细。
等到听清事由,王夫人气得变了脸色,一双手握着有些发抖。
东府那小子竟要送贾环去国子监读书,国子监这等尊贵读书所在,难道连阿猫阿狗都能进去吗?
他给宝玉国子监名额也就罢了,环小子不过是个庶出的孽种,他凭什么和我宝玉一样,简直不成体统。
看三丫头的口风,琮哥儿似看在三丫头份上,像是要一心拉扯贾环,他这是要拆我宝玉的牌面,当真可恶!
难道他给宝玉国子监名额,从头到尾都是个幌子?
其实就是因三丫头的缘故,一心想要拉扯她兄弟。
又担心家里人会说闲话,才给了宝玉这个名额,省的外人说闲话,这小子当真奸诈透顶。
只有自家老爷为人忠厚,竟被他骗得死死的,还要念着他的好处,这小子的诡道诈术也当真厉害!
王夫人正气郁难平,突听里头贾政说道:“还是琮哥儿心思透彻,能看到常人忽视之处,怪不得他有今日成就。
从古便有孟母三迁之说,让环儿入监读书,端正心性举止确是个好主意,我瞧宝玉也该如此。”
王夫人听到这一句,便再也站不住了,自己宝玉对读书本就惧怕,对入国子监读书一直忐忑不安。
方才东府那小子只是故意放言,要在西府指点他书经教义,宝玉便吓得要搬出西府。
宝玉要是知道让他住监读书,从此不能轻易回家,也没丫鬟身边伺候,只怕是要吓出呆病来。
……
王夫人连忙走进堂中,说道:“老爷,让宝玉入国子监读书,那也就罢了。
可真不能让他住监不归,我听说国子监的号舍,都是七八个人住一间,狭小拥挤,苦不堪言。
吃的食肆饭菜都是粗粝不堪,难以下咽,而且众人混食,混杂吵闹,毫无半分体面。
宝玉是国公嫡孙,从小金尊玉贵的养大,他身子又一贯娇弱,怎么能受得住这种苦楚。
要是真住监不归,吃不好睡不好,身边又没丫鬟服侍,只怕书没读成,身子先拖垮了,老爷三思啊!”
探春听了这话,心中多少有些不服,便是国子监吃住没家里自在,也没太太说的这等不堪。
倒像是宝玉住监读书,就要丢掉性命一样。
多少榜上才子,朝廷朱紫,都是国子监读书出身,也没见他们有什么好歹。
要说金尊玉贵之人,贾家两府有谁能比得上三哥哥,他从小吃了这么多苦头,反而奋发图强,事事得意。
当初三哥哥才十四岁,便去辽东领兵出征,爬冰卧雪,千里追敌,吃住比国子监还艰苦十倍。
也没见他有什么事情,还不是照样好好的,还因此封爵加官,名动天下。
可见男儿需经受风雨磨砺,才能凝聚心智,得以熔锻成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