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把千言万语,都刻在了彼此的皱纹里。
“坐吧。”陈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他摆了一桌简单饭菜,四菜一汤,都是林长山记忆中最熟悉的味道。桌中央,还放着一瓶不知珍藏了多少年的、早已绝版的“汾酒”。
饭桌上异常安静,空气沉甸甸的。
孙秀娥和林卫国坐在一旁,大气不敢出。那无声流淌在两位老人之间的,是浓得化不开的悲怆。
林长山始终沉默。
他没有动筷,只是端起小小的白瓷酒杯,将那辛辣的烈酒,一杯接一杯地倒进喉咙。
喝酒的样子,和他平日喝水一样,沉默又决绝。仿佛要把这三十年积压的委屈、恐惧、孤独、不甘,全都顺着酒液咽下去,让酒精烧成灰。
林卫国看着父亲从未有过的、如同迷途孩童般的脆弱,心如刀绞。他知道,父亲喝的不是酒。
他喝的是三十年的隐忍黑暗,是战友惨死、叛徒上位的沉重血债!
林卫国想开口,却被陈老一个眼神止住了。
陈老明白,有些压了几十年的心结,就像最坚固的堤坝,只能由林长山自己冲破。外力干预,反而可能让一切彻底崩溃。
三杯烈酒下肚。
林长山这个一生流血不流泪、连黑熊利爪都未曾逼退一步的汉子,终于撑不住了。
他缓缓将花白的头,深深埋进双臂。
宽阔如山岳的肩膀,开始剧烈地、无法控制地耸动。
没有嚎啕,只有压抑了几十年的、从胸腔最深处挤出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沉闷呜咽。
孙秀娥看着撑起整个家的丈夫,此刻竟脆弱如孩童,她猛地转过身,用粗糙的手背狠狠抹去汹涌的泪水。
不知过了多久。
积压三十年的痛苦宣泄殆尽,林长山才略微平复。
他慢慢抬起头,那双本已浑浊的眼,被酒精和泪水烧得一片赤红。他没有看陈老,目光直直落在儿子林卫国脸上。
他用一种前所未有、沙哑却又耗尽全身力气的郑重语气,开始讲述尘封三十年的往事。
“卫国,你爹不是普通猎人。”
“在‘九分队’,我代号‘山猫’。”
他讲起最后一次代号“黎明”的任务。
“我们任务,是潜入敌占区深处,找回一份敌人在研的化学武器原料矿分布图。那张图,关乎整个战局。”
雨夜的细节,烙印般清晰在脑海里。
“图纸到手了,我亲手拿到的。可就在撤离前,我们被伏击了。”
他的声音开始发颤。
“敌人对我们的位置、撤退路线,甚至每个人的火力,了如指掌!像给我们装了眼睛!”
“我清楚记得,就在发出最后求救信号前,通讯员贺卫东,对着黑暗丛林,做了一个极其隐蔽的手势!那是只有我们‘九分队’核心才懂的,‘任务完成,请求接应’信号!”
“当时,我以为他是紧张出错。现在想来…他那是在给敌人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