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上眼,威海卫星使前辈日记里那些潦草的字迹便清晰地浮现出来,带着跨越八十年的沉重与悲凉:
“司徒家的人来了,说要帮我……”
后面呢?被虫蛀蚀的残页上,只留下“银鹰”、“血祭”这样不祥的碎片。
前辈写下这句话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
是绝境中的一丝希望?
还是……识破陷阱后最后的绝望控诉?
司徒砚那张与阵眼融为一体的、布满黑色丝线的脸,和日记中提到的“司徒家的人”重叠在一起,一种冰冷的战栗顺着她的脊椎爬升。
难道从八十年前开始,这针对星使的阴谋就已在司徒家的血脉中延续?
自己今日的挣扎,不过是历史可悲的回响?
“在想日记?”顾修远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他高大的身影几乎融入夜色,只有眼底偶尔闪过的一丝金红光芒透露出体内奔涌的力量。
燕茜蔓睁开眼,海风撩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上尚未完全褪去的星纹痕迹。
“嗯。”她应了一声,声音在风中显得有些飘渺,“‘司徒家的人来了,说要帮我……’后面被虫蛀掉了。”
“你说,当年那位前辈,是不是也遇到了一个像那白大褂一样的人?带着‘善意’,引她走向……最终的那个实验室?”
她的话语尾音消失在风里,留下沉重的疑问。
顾修远沉默片刻,望着漆黑的海面,远处似乎有零星的炮火闪光短暂地撕裂夜幕。
“人心鬼蜮,代代相传。”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看透世情的冷冽,“但星骨不灭,传承未绝。这一次,轮到我们了。”
他握紧了拳头,指节发出轻微的爆响,金红的光晕在皮肤下一闪而逝,“无论前面是什么,一起把它碾碎。”
拂晓前最黑暗的时刻,小船在青岛一处僻静、布满嶙峋礁石的滩涂悄然靠岸。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海腥味和硝烟未散的焦糊气息。
城市的方向一片死寂,昔日的繁华灯火早已熄灭。
只有零星的枪声和犬吠偶尔撕破黎明前的宁静,提醒着这里已是战争的前沿。
两人如同融入礁石阴影的幽灵,无声无息地登陆,沿着海岸线废弃的仓库和坍塌的防波堤潜行。
司徒家据点的位置,是从那个白大褂老者携带的商船结构图反推得来。
图上标记着“引魂阵眼”的符号,其源头指向青岛老城区深处。
穿过一片被炮火摧残过半的贫民窟,低矮的房屋如同受伤的野兽匍匐在瓦砾之中。
断壁残垣间,弥漫着绝望的气息。突然,一阵压抑的、孩童的呜咽声从一堵半塌的矮墙后传来,微弱得几乎被风声掩盖。
燕茜蔓和顾修远对视一眼,默契地伏低身形,悄无声息地靠近。
矮墙后,是几具大人残缺不全的尸体,血腥味浓得化不开。
一个约莫六七岁的男孩蜷缩在尸体旁,小脸沾满血污和泥土,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他死死抱着一个破旧的布娃娃,娃娃的手臂已经被撕裂,露出里面脏污的棉絮。
男孩的脖颈上,赫然扣着一个冰冷的金属项圈,项圈正中央,正是司徒家的银鹰徽记!
项圈似乎感应到生人的靠近,边缘细密的针孔里,极其微弱地闪烁起一点诡异的绿芒。
男孩猛地抬起头,那双本应清澈的眼睛里。
此刻充满了非人的、兽性的恐惧和狂乱,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吼,像一只受惊炸毛的小兽,充满攻击性地瞪着声音来源的方向。
他小小的身体紧绷着,仿佛随时要扑上来撕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