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住。记忆像被暖宝宝烫开一个豁口——那年我小学四年级?还是五年级?
站台上人潮汹涌,我跟着人流稀里糊涂地下了车,像只没头苍蝇在陌生站台乱转。
最后是警察叔叔用广播喊人,知夏姐冲进来时,大衣扣子掉了一颗,头乱得像个鸟窝。
她蹲下来抱我,我闻到她身上冰凉的雪花味,混着一点廉价的茉莉头油。
那天她一句埋怨没有,只是回家后了两天高烧,躺在床上嘴唇干裂得像旱季的河床。
原来她记得比我还清楚。
喉咙突然紧,我别过脸,假装调整后视镜的角度,指尖却在镜框上无意识地敲出一串凌乱的节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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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我已经长大了,不是当年那个混小子了。”
“确实不是混小子了,”她歪头看我,眼里映着暖黄的灯光,像盛了一盅温热的蜜,“现在是个小傻子。”
笑着笑着,她忽然伸手,冰凉的手指在我脑门上弹了一下。
那一瞬,我感觉到她指腹的细小裂口,像被寒风割开的纸,粗糙却真实。
“管你是不是混小子,要是你再让我因为你在外面冻着,我就真冻死给你看。”
“你敢。”我下意识攥紧她手腕,掌心的暖宝宝被挤得变形,出细微的抗议声。
车窗外,天边的墨黑渐渐渗出一丝蟹壳青。
知夏姐靠回座椅,睫毛在脸颊投下两弯柔软的阴影,像两片将融未融的雪花。
她声音带着倦意,混着一点沙哑的鼻音:“张泪,我眯一会儿,到地儿叫我。”
“嗯。”我点头,伸手把她那边的暖气叶片又往上拨了拨。
金属叶片出“咔”一声轻响,像极小的叹息。
她闭眼前,忽然用极小的声音说了句:“其实……冻一冻也挺好的,起码有人来接。”
那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水面,却在我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
我假装没听见,只是悄悄把外套又往她身上扯了扯。
老赵在后视镜里冲我挑眉,皱纹里夹着一点促狭的笑意。
我冲他比了个“嘘”的手势,食指竖在唇前,像按住一个即将脱口而出的秘密。
车子拐进高架桥,远处第一缕晨光像掺了蜜的温水,慢慢浇在知夏姐的睫毛上。
那上面已经没霜了,只剩下几颗细小的水珠,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像一场迟到的雪,终于落进了春天。
“老赵,慢点开,不着急,多转一会儿也没事儿。”我小声说道,声音轻得怕惊扰她的梦。
老赵没说话,只是用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在方向盘上比了个潇洒的“0k”,动作轻得像在掸落一粒灰。
就这样,老赵带着我们在四环路上兜了半个多小时。
慢慢的,知夏姐的呼吸终于变得绵长均匀。
她侧着头,额前的碎被暖气吹得轻轻晃动,像水草在温吞的水波里摇曳。
“赵叔,暖气开小点儿吧,”我压低嗓子,指了指她微微泛红的耳尖,“我姐出汗了,我怕一会儿下车把她闪着。”
老赵笑着摇头,旋钮“嗒”一声往回拧了半格,声音混着一点过来人的了然:“你们姐俩挺有意思,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我咧嘴,露出一个有点傻气的笑:“我从小被她打到大,可她对我的好我心里都清楚。”
顿了顿,我补充一句,声音轻得像在对自己说,“虽然不是亲姐,可她做的,比我妈都细。”
老赵没再接话,只是轻轻踩了脚油门。
车子滑下高架,像一艘悄悄靠岸的船,载着两个被晨光镀上金边的人,慢慢驶向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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