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干了这杯!给咱们的倭国之行提前庆功!”我端起满杯的冰啤,泡沫溢出来沾湿了手指,声音刻意拔得很高,试图填满这突然空旷下来的空间。
“喝!”齐天最是兴奋,金瞳在餐馆昏黄的灯光下亮得惊人,直接对瓶吹,喉结上下滚动,啤酒沫子顺着他下巴往下淌。找金箍棒这事儿,像给他这辆快没油的老破车硬灌了一桶高标号汽油,整个人都冒着亢奋的劲儿。
苏雅也笑着举杯,脸颊红扑扑的:“祝我们一路顺风,旗开得胜!”她开朗了许多,修炼带来的底气让她眼神更亮。
黑疫使坐在我对面,他那身灰扑扑的僧衣和这烟火气的馆子依旧格格不入。面前也摆着一杯啤酒,他笼罩面部的黑雾对着那杯冒着气泡的黄色液体,似乎在“凝视”。
半晌,他才伸出枯瘦的手指,极其缓慢、极其郑重地握住杯子,动作僵硬得像在捧一件圣器。他没像齐天那样豪饮,只是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他还是不太会喝啤酒,冰冷的液体滑入喉管,他枯槁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随即,仿佛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叹息。
“这酒…确实奇妙。”他冰冷的声线努力融入气氛,带着点新奇的笨拙,“暖意…自内而生。”他学着我们的样子,用筷子笨拙地夹起一片鹅肠,在翻滚的红油锅里涮了涮,小心翼翼地塞进嘴里。动作依旧生硬,但那份努力“入乡随俗”的劲儿,竟让人有点心酸。
几杯酒下肚,话匣子就打开了。齐天拍着桌子,唾沫横飞地回忆当年花果山的逍遥,大闹天宫的威风,讲到被压五指山时,声音陡然低沉,金瞳里燃烧着刻骨的恨意。
苏雅说起研究所里遇到的奇葩古物和同事趣事,引得大家发笑。
黑疫使则沉默居多,偶尔被问到西天的事,也只是用他那冰冷的声线,干巴巴地说几句“规矩森严”、“等级分明”、“虚伪至极”,便不再多言。话题最终还是绕不开那三个名字。
“项籍那小儿俺老孙认识,那会儿,嘿!垓下那会儿之前我还见过他一次,他还跟俺老孙吹牛,说他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结果呢?啧!”齐天灌了口酒,语气复杂,有唏嘘,也有一丝怀念。
“刘邦那老小子,”我也灌了一口,冰凉的液体压下喉咙里的哽涩,“精得跟猴似的,天天算计着成仙,结果…”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饭桌上沉默了一瞬,只有锅里红油咕嘟咕嘟翻滚的声音。
“许老板…”苏雅轻轻叹了口气,眼神有些飘忽,“他其实…挺不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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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容易。”我闷闷地接了一句,举起杯,“敬他们!”
“敬他们!”苏雅和齐天也举起杯。
黑疫使迟疑了一下,也缓缓端起了他那杯只喝了一小半的啤酒,枯瘦的手指微微用力,仿佛在表达一种无声的认同。
一顿饭吃到深夜,桌上的菜凉透了,空酒瓶堆了几十个。齐天酒量最浅,已经趴在桌上,嘴里嘟嘟囔囔着“金箍棒…俺老孙…回来了…”。黑疫使依旧坐得笔直,只是笼罩面部似有似无的黑雾似乎更“柔和”了些。苏雅脸颊绯红,眼神还算清明,但也有了倦意。
回到诊所,那股喧闹后的寂静显得格外沉重。齐天被我和黑疫使半拖半拽弄上到了房间,很快鼾声如雷。苏雅也累坏了,简单洗漱后躺到里间床上,几乎是沾枕头就睡着了。
只有我,躺在苏雅身边,明明身体疲惫不堪,脑子却像被架在火上烤,清醒得吓人。
倭国、暗鸦、金箍棒、西天、天庭…这些词像一群乱飞的马蜂,在脑子里嗡嗡作响。
兴奋?有。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几乎喘不过气的焦躁和…没底。我们这点本事,真能行吗?金箍棒真能找到吗?找到了,齐天就能恢复?西天会坐视不管?那“暗鸦”又是什么角色?万一…万一再像项羽、刘邦、许仙那样…
越想越乱,越乱越睡不着。身体像块烙铁,在床上翻来覆去,床板嘎吱嘎吱的抗议声在寂静里格外刺耳。
“睡不着?”苏雅带着浓浓睡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温热的手轻轻搭在我胳膊上,带着安抚的意味,“担心明天?”
我嗯了一声,喉咙发干,说不出更多话。她的安慰像投入深潭的小石子,只激起一点微澜,反而让那潭水下的黑暗显得更深。
“别想太多,”她往我这边靠了靠,声音软软的,“猴哥找回了棒子,我们就有底气了。再说,还有…大师呢。”她似乎对黑疫使的称呼也顺口了些,“他懂得多,会帮我们的。”
道理我都懂,可那股焦躁像藤蔓一样缠得死紧。我反手握住她的手,冰凉。她的安慰没能驱散那团乱麻,反而让我更加清晰地意识到,有些缺口,有些重量,是身边人无法分担的。
“我去…透透气。”我哑着嗓子说,轻轻抽出手,翻身下床。动作很轻,没惊动她。
走到外间,冰冷的空气稍微冲淡了胸口的憋闷。我摸出手机,屏幕的光刺得眼睛生疼。手指在通讯录里划拉,最终停在一个名字上——陈九。暗河那个话不多但办事利索的头儿。
电话响了两声就接通了,陈九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低沉:“老板?”
“老陈,”我吸了口气,声音有点哑,“麻烦你,派辆车过来。现在。送我去个地方。”
“…城郊山上?”陈九沉默了一秒,直接问道。他似乎知道我想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