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抱歉?对一个被自己当作棋子利用、最终逼死的“合作者”与“敌人”…那一点点无法言说、也不愿承认的…愧疚?
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更深的冰冷覆盖。
我猛地抬起头,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冰冷,甚至比之前更加深邃,仿佛刚刚那片刻的低首从未发生过。左臂的魔纹在袖中缓缓蠕动,丹田内三股力量再次奔腾咆哮,将那丝不该有的软弱彻底碾碎。
袍袖一甩,转身。
再无半分留恋。
靴底踏过冰冷的地面,踏过散落的玉简碎片,踏过那件染血的蟒袍,发出单调而决绝的回响。
身影化作一道玄黑流光,冲破转轮王府的残破殿顶,冲天而起!
下方,酆都城的血火厮杀已进入最惨烈的阶段。都市王、卞城王、楚江王的亲卫队,在镇渊军付出相当代价后,终于被分割包围,如同困兽般做着最后的抵抗,覆灭只在顷刻。
我的身影如同一道撕裂阴云的黑色闪电,瞬间出现在战况最激烈的玄冥街上空!下方,是黑压压的镇渊军士,是浴血奋战的李迷、张横等人,是濒临崩溃的阎罗亲卫!
冰冷、威严、带着不容置疑意志的声音,如同九天惊雷,轰然炸响在每一个厮杀者的灵魂深处:
“镇渊所属!”
“顽抗之敌,已近穷途!”
“继续推进!保护大帝安危!护佑酆都万灵!”
“粉碎一切心怀叵测、意图祸乱地府、刺杀大帝的奸佞之徒!”
“目标——森罗殿!”
“前进!!!”
“保护大帝!粉碎奸佞!”
“镇渊万胜!!”
下方,早已杀红眼的镇渊军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狂热回应!士气瞬间攀至顶峰!最后的绞杀,如同狂暴的海啸,向着残存的抵抗,向着那象征最高权力的森罗殿,狠狠拍去!
我悬浮于血色苍穹之下,玄黑蟒袍猎猎作响,左臂魔纹在袖中兴奋搏动。下方是尸山血海,前方是最后的壁垒。
心中的那点波澜,早已被冰冷的杀意和掀翻一切的决绝彻底淹没。
当最后一名负隅顽抗的卞城卫鬼将被李迷一刀枭首,其魂体在幽绿火焰中凄厉哀嚎着化为飞灰,宣告着持续了大半日的残酷清洗,终于落下了帷幕。
玄黑的镇渊军旗帜,插遍了酆都城每一处重要的街口、府库和城楼。
士兵们脸上混合着疲惫、亢奋与劫后余生的麻木,沉默地清理着战场。破碎的魂体残骸被集中焚化,倒塌的建筑废墟被粗陋地清理,凝固的血污在阴冷的空气中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甜腥。昔日繁华而阴森的鬼都,此刻满目疮痍,如同被巨兽蹂躏过的坟场。
朝堂之上,更是经历了一场无声却更加彻底的“清洗”。无需我亲自下令,那些嗅觉灵敏、早已投效或急于表忠的将领和谋士们,已自发地行动起来。一份份罗列着十殿阎罗党羽、爪牙的名单在私下飞速传递,一场针对性的肃清在夜幕掩护下悄然展开。
隶属于阎罗派系的判官、阴帅、功曹…无论职位高低,无论是否参与过抵抗,但凡名字上了那份“清算簿”,等待他们的只有冰冷的刀锋和无情的魂飞魄散。惨叫声在深宅大院中短暂响起,又迅速被黑夜吞噬。当黎明再次降临时,森罗殿内外,曾经盘根错节的十殿阎罗势力,已被连根拔起,清扫一空。权力的真空,被浓稠的血腥和镇渊军冰冷的铁甲迅速填满。
我并未在那些喧嚣的肃清现场停留。
当镇渊军的洪流最终冲破象征性的抵抗,涌入帝宫外围,兵锋直指森罗殿正门之时,我的身影,已经再次出现在那幽深、冰冷、光线永远晦暗的帝宫深处。
仅仅半日之别。
帝座之上,那隐没在阴影中的轮廓,却让我的心猛地一沉。
早上离开时,大帝虽然虚弱,气息低沉,但那份主宰幽冥的深沉气度犹在。可此刻…那阴影中透出的气息,却是一种近乎枯竭的“垮”!仿佛支撑他的某种无形之物被瞬间抽离,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随时可能消散的躯壳。那股缠绕帝座的金线佛力,似乎也黯淡了许多,但带来的却并非解脱,而是一种更深的、令人心悸的死寂。
“陛下?”我快步上前,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急迫。左臂的魔纹在袍袖下不安地蠕动,丹田内新得的帝气种子也微微震颤,与帝座上的衰弱气息产生着某种悲鸣般的共鸣。
阴影中,大帝似乎极其艰难地动了一下。一只枯瘦得如同蒙皮骷髅的手,极其缓慢地从阴影边缘探出,对着我的方向,极其轻微地…摇了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