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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巧匠蒲元（第1页）

翌日，黄月英果然引着一人来到宫中偏殿面君。来人正是蒲元，约莫三十出头年纪，身材不算高大，却十分精悍结实，手掌宽厚，指节粗大，布满老茧与灼烫的痕迹，一望便知是常年与火炉铁砧打交道的能工巧匠。他身着整洁但朴素的布衣，神情恭敬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为了证明自己，他特意带来了一把亲手铸造的环首刀。

“草民蒲良，叩见陛下！”蒲元跪拜行礼，声音洪亮。

“平身，蒲卿。”刘擅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听闻师母盛赞卿之技艺，更言卿曾为相父铸器，功在军国。不知今日带来何物？”

蒲元起身，双手捧上那柄环首刀：“此乃草民近日所铸，斗胆请陛下御览。”说罢，他示意内侍取来一根碗口粗、内里填满坚硬铁珠的实心竹筒，置于殿中空地。

只见蒲元深吸一口气，单手握刀，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他沉腰坐马，吐气开声，手中长刀化作一道匹练寒光，自下而上斜掠而过！

只听“嚓”一声极轻微的脆响，那坚韧的竹筒竟被齐刷刷斩为两段！断口平滑如镜，内里的铁珠哗啦啦滚落一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再看那刀身，寒芒流转，刃口光洁如新，竟无半点卷刃崩口之象！

“好刀！”刘擅忍不住击掌赞叹，走下御座，接过那柄犹带寒意的宝刀仔细端详。

他仿佛置身于前世，他最喜欢在啤梨啤梨视频网上观看的国外节目——锻刀大赛的现场，他如同节目里的评委一样，爱不释手地观摩此刀。

刀身纹理细腻如流水，隐现异彩，显然运用了极为高明的复合锻造与淬火技艺。砍断坚硬竹节和铁珠的刃口，丝毫没有卷刃和缺口，可见质量之扎实。

兴之所至，刘擅双手持刀挥舞一番，只觉得此刀重量恰到好处，既不会太重而难以挥动，也不会因为太轻而力道飘忽。

而如刘擅这样未曾习练刀术之人，挥舞时也会有斩断风势的畅快感觉，可见此刀之锋利！

他差点就化身为长沙人狗哥，对蒲元来一句“一窝q”！但随即，他到底还是记起了自己现在身为皇帝的身份，正色对蒲良说道：

“此刀锋锐坚韧，实乃神兵！蒲卿技艺，名不虚传！”

蒲元见龙颜大悦，心中稍定，垂首道：“陛下谬赞。

刘擅将刀交还，眼中闪烁着思考的光芒，结合后世的认知，尝试着启发道：“朕观此刀之成，必是千锤百炼，耗工费时。

蒲卿可曾想过，若将这铸刀之事，如军中操练般分工协作？譬如，择精壮者专司熔炼，选臂力沉雄者专事锻打，寻心细如发者专责磨砺开刃？

再为每一环节定下明确规式与要求，务求尺寸、火候、力道皆如法度？如此，专人专精，熟能生巧，再辅以统一规式，则良刀之产出，质与量，岂不皆可倍增？”

蒲元初闻此论，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他并非愚钝之人，刘擅这番关于“分工协作”和“统一规式（标准化）”的论述，宛如在他眼前推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许多困扰他多年的关于提高效率、保证质量的模糊想法，瞬间变得清晰可行！

“陛下…陛下真乃天纵奇才！”蒲元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他急切地补充道，“诚如陛下所言！若能如此，非但军械，便是农具、舟车，凡百工之业，皆可事半功倍！草民…草民以往只知埋头苦干，竟从未想过如此统筹全局、化繁为简之法！陛下寥寥数语，令草民茅塞顿开！”

君臣二人围绕着分工、标准、材料配比、流程优化等话题，越谈越是投机。

蒲元惊叹于刘擅看似天马行空却又首指核心的“奇思妙想”，刘擅也深深折服于蒲元深厚的实践经验和对工艺细节的精妙把握。殿内气氛热烈，全然忘记了身份的差异。

见时机成熟，刘擅朗声道：“蒲卿大才，埋没于匠籍，实乃朝廷之失！朕欲于少府之下，特设‘利器监’，专司军国利器之研发与督造，擢卿为监令！望卿勿辞，以卿之巧思妙手，助朕强军兴国！”

这本是莫大的荣耀与信任。然而，出乎刘擅意料，蒲元并未立刻谢恩，反而神色变得异常郑重，甚至带着一丝决然。他再次深深拜伏于地，声音恳切而清晰：“陛下天恩浩荡，草民感激涕零！然…草民斗胆，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刘擅一怔：“这是为何？”

蒲元抬起头，目光坦荡而炽热：“陛下求贤若渴，不拘一格，草民五内感铭！然，利器监监令一职，关乎军国重器，责任如山！草民虽薄有微技，却自知才具有限，恐难当此大任，反误陛下大事！草民…愿举荐一人！此人之才，于机巧营造、格物致知之道，远胜草民十倍！若得此人执掌利器监，乃至统领百工，必能使季汉器械精进，国力倍增！”

“哦？”刘擅大感意外，也来了兴趣，“竟有如此大才？远胜于卿？蒲卿快快请起，此人现在何处？姓甚名谁？朕即刻征召！”

蒲元并未起身，反而将头垂得更低，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与忐忑：“陛下…此人…此人身份特殊，恐…恐为陛下招致非议。他…他本是伪魏将作大匠属下官吏，数月前于上邽城…为我军所俘。如今…如今仍是待罪之身，身陷囹圄之中！”

“伪魏官吏？囚徒？”刘擅瞳孔骤然一缩，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殿内的空气仿佛也凝滞了几分。黄月英在一旁静静听着，面上无波，眼中却闪过一丝了然与深意。

蒲元感受到那无形的压力，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仍咬牙继续道：“正是！草民深知此事关系重大，然…此人之才，旷古烁今，弃之如敝履，实乃暴殄天物！草民愿以身家性命担保！此人名唤——”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吐出那个在刘擅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的名字：

“马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