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擅端坐于御案之后,面沉似水。下首,太医令周常、副令王甫,以及几位须发皆白、号称“国手”的老太医,正襟危坐,额角却隐隐见汗。空气中弥漫着草药与檀香混合的奇异气味,却压不住那股无形的焦灼。
“诸卿,”刘擅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汉中急报,疑现建安大疫之症!此乃关乎社稷存亡之生死大劫!朕召尔等前来,非为听玄虚之论,要的是切实可行的防疫之策!有何良方,速速奏来!”
短暂的沉默后,太医令周常清了清嗓子,率先开口,语气带着医者的笃定与一丝敬畏:“陛下容禀。大疫之起,非人力可抗。素问》有云:‘邪之所凑,其气必虚。’然此邪非寻常风寒暑湿,实乃戾气!
此戾气,或为天地不正之气所化,或为怨鬼凶煞作祟!依臣之见,当务之急,当斋戒沐浴,敬告天地鬼神,于宫城西门、成都各要道设坛祭祀,以牲醴香火禳解之。同时,太医院当速制‘避瘟丹’,分赐百官及紧要处所,或可阻邪气侵体”
刘擅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御案。敬鬼神?避瘟丹?这跟他期待的防疫思路简首是南辕北辙!
另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医颤巍巍地补充道:“周太医令所言甚是。然老朽观史,每逢大疫,迁徙避祸乃上上之策!昔年光武皇帝时,南阳大疫,帝亦曾移驾。陛下乃万金之躯,万不可坐困危城!
老臣斗胆建言,陛下宜即刻率百官宗室,暂避江州(重庆)!成都百姓,亦可令其西散乡野,待疫气消散,一两年后再行回迁,此乃保全之道啊!”
“放弃成都?!”刘擅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他强压着掀桌子的冲动,声音都拔高了几分,“朕若弃城而走,置汉中前线将士于何地?置成都数十万百姓于何地?!让他们自生自灭吗?!此策绝不可行!
朕要的是如何就地控制疫情,救治生民!”
会议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太医们面面相觑,有的低头不语,有的面露难色。
鬼神之说、迁徙之策,是他们认知范围内能想到的“最佳方案”了。
至于如何具体防疫、隔离、救治?古籍语焉不详,经验更是匮乏。
一时间,殿内只剩下压抑的呼吸声和刘擅指节敲击御案的笃笃声。
刘擅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攫住了心脏。他穿越至今,除厕筹之外,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感受到时代的鸿沟。
他脑中那些关于隔离、消毒、口罩、公共卫生的知识,在这个时代,无异于天方夜谭!
看着眼前这些代表着帝国最高医疗水平的“精英”们,他仿佛置身于一群虔诚的萨满巫师之中,讨论着如何用舞蹈和咒语来对抗瘟疫。
就在刘擅几乎要被这荒诞的现实气晕过去时,一个略显拘谨的声音响起:
“陛…陛下,利器监监令马钧,奉…奉旨觐见。”黄皓小心翼翼地通传。
“宣!”刘擅精神一振,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马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依旧带着几分工匠特有的木讷和局促。
他手里捧着几个叠好的、看起来颇为奇特的布片,快步走到御前,躬身行礼,声音带着一丝兴奋:“陛下,臣…臣按陛下昨日所示‘口罩’之形制,己…己用织机试制出样品数种!”
刘擅眼中瞬间爆发出光彩:“快!呈上来!”
马钧连忙将手中之物奉上。那是几种不同材质的“口罩”:有用细密蜀锦制成的,色泽温润;有厚实麻布所制,显得粗粝;还有葛布缝制的,较为轻薄。无一例外,都是双层结构,中间留有夹层(可填充吸附性材料如炭末、药棉等),两侧缝有布带用于系挂。
“好!好!德衡,你简首是神速!”刘擅拿起一个锦缎口罩,仔细翻看,针脚细密,结构合理,远超他的预期。他激动地差点拍案而起,“朕得德衡,如野比大雄得哆啦a梦啊!”
太医们看着皇帝手中那古怪的布片,又看看一脸懵懂的马钧,满脑子都是问号。口罩?此乃何物?
刘擅没空解释,他立刻转向太医令周常,斩钉截铁地下达了第一道“防疫令”:“太医令听旨!自即刻起,凡太医署医官、吏员,及所有需接触染疫或疑似染疫者之人,必须佩戴此‘口罩’!此为铁律,违者严惩!”
“陛下…此物…此物真能防那…戾气?”周常看着那小小的布片,满脸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