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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疫影回响（第2页）

泼洒完毕，两人立刻后退，动作迅速而麻利。

持木桶的仆役还特意走到一旁早己备好的一桶清水边，仔细冲洗了木勺和桶沿。

整个过程，透着一股刻意保持距离的疏离感和一丝不苟的程序化。

郭淮的眉头深深皱起，这绝非府中惯常的洒扫方式！这种做派他只在军中处理特殊污秽时见过类似的谨慎，但远没有眼前这般繁琐而古怪。

“郭忠，”郭淮的声音带着一丝紧绷，指向那两个仆役，“他们在做什么？为何如此行事？”

郭忠顺着郭淮的手指看去，脸上露出了然之色，随即恭敬地低声回道：“回使君，这是在按‘新规矩’清理可能藏污纳垢的角落，是管家前些日子特意吩咐下来的。”

“新规矩？”郭淮的眼神陡然锐利起来，“什么新规矩？谁定的规矩？”

郭忠感受到主人语气中的凝重，不敢怠慢，连忙解释：“回使君，这规矩是近月来，从汉中那边传回来的法子。

府里好些人，尤其是一些从汉中边界逃难回来的家仆，还有那些走商回来的管事，都在说这个。

管家听了，觉得觉得似乎有些道理，便吩咐下来，让府中各处清扫，尤其是处理污秽之处，都要照此法办理，说是能能避疫气。”

“汉中传回来的法子？”郭淮的心猛地一沉，一个极其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强压下翻涌的气血，沉声道：“把管家叫来！立刻！”

郭忠不敢多问，连忙应声而去。

不多时，管家郭福一路小跑着过来，额上见汗，显然也听到了主人语气不善。

“郭福，”郭淮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首刺管家，“府中这清理污秽的‘新规矩’，究竟是何章程？给我详详细细、一字不落地讲清楚！从何处学来？每一条是何用意？”

郭福被郭淮的目光看得心头一凛，不敢有丝毫隐瞒，躬身垂首，一五一十地禀报：

“回禀使君，此法此法确是从汉中那边流出来的。据那些回来的人说，是蜀汉官府是那蜀主刘禅亲口所传的‘圣训’，在汉中强制推行，才压住了那场大疫。”

他咽了口唾沫，尽量清晰地复述着那些被口口相传的防疫要点：

“其一，曰‘划地而治，死生有别’。蜀汉在城中将人分为几等：染重病的聚在一处，唤作‘死地’，轻易不得进出；染轻病的聚在‘生地’；没病的在‘净地’，各处之间，设卡巡查，严禁乱窜。进出‘死地’者，衣物器具必须用滚水煮过！”

“其二，曰‘口鼻之气，夺命无形’。凡在疫区行走之人，必须用厚布严密遮掩口鼻，如方才仆役所做，以防说话咳嗽时，吐出疫气害人害己。”

“其三，曰‘净水三沸，污秽化灰’。饮水必须烧开，要滚三次大泡方算安全！碗筷勺碟，但凡接触过病患污物，用过一次必须用沸水煮过！擦洗污物的布巾，同样要煮！无法煮的污秽垃圾，远离水源深埋，或干脆烧掉！蜀汉官府严令，敢污染水源者，杀无赦！”

“其西，曰‘尸骸升天，深埋火炼’。死人尸首，是大疫之源！运尸有专车，用过即用石灰水刷洗，沸水烫过！尸体要么深埋七尺，坑底撒石灰；要么送入专门的火场，烧成灰烬！绝不许露天暴弃！”

管家郭福的声音在初春微寒的空气中回荡，将那些郭淮曾在汉中情报中支离破碎提及、却从未如此系统清晰听过的“蜀汉防疫圣训”，条分缕析地呈现在他面前。

每听一条，郭淮的脸色便白上一分。管家口中描述的这些措施，其核心逻辑之清晰，针对性之强，执行要求之严苛，远超他的想象！绝非寻常庸官或巫医所能制定！

这分明是一套极其成熟、极其系统、首指瘟疫传播要害的控防体系！

更让他心胆俱寒的是其传播方式——“蜀主刘禅亲口所传的‘圣训’”！

这并非简单的技术传播，这是裹挟着“天命”与“仁德”的政治宣言！是蜀汉政权在雍凉士庶心中，打下的深深烙印！

他仿佛看到，那些从汉中逃回的魏国子民，那些往来雍凉与汉中之间的商贾，甚至是他治下的某些官吏，在惊恐和求生的本能驱使下，将这套由蜀汉皇帝“亲授”、被证明行之有效的“活命之法”，如同种子般带回雍凉，带回关中，带回长安！

在大魏的土地上，悄无声息地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