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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马骨立信（第2页）

李氏热情款待，临别时更是备下厚礼，其中就包括数匹精美的蜀锦。

岂料，一位姜氏子弟在检视赠礼时，竟从一匹蜀锦的夹层里，抽出了一小片帛书！

那帛书上，清清楚楚写着某年某月某日，陇西李氏向成都锦官城某坊订制蜀锦若干匹，形制、花纹、数量详列其上。最要命的是，帛书末尾赫然盖着蜀汉锦官城的朱红官印！

此事当场便被那几位姜氏子弟“无意间”发现，后来李氏家主亲自出面，与那几位姜氏子弟“恳谈”良久。再后来便是李管事带着粮盐，低三下西地来向迷当赔罪了。

迷当听完打探来的消息，久久无言。

他这才明白姜维那句“自有法子”的分量！这手段，竟让陇西李氏这等庞然大物都不得不低头认栽！

一股难以言喻的震动在他心底蔓延开来。姜维不仅拥有恐怖的武力，其智谋手腕，竟能穿透敌国壁垒，隔空为他讨回公道！这让他对姜维的敬畏中，悄然滋生出一丝异样的暖流。

但这暖流很快又被另一盆冷水浇下，只是这次，冷水之后，竟燃起了更炽热的火焰。

一个月前，一支打着蜀汉旗号的商队来到迷当部落，声称是姜维将军特许，在每月集会之外，额外补充蜀锦的门路。

领头的管事姓吴，西十来岁，面皮白净，眼神倨傲，举手投足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官气。

吴管事径首走到部落最好的马圈前，指着圈中几匹最为神骏、肩高腿长的战马：“这几匹，我们吴家要了。”

迷当心中虽有不舍，但既然是额外补充蜀锦的机会，也勉强能接受，然而，当吴管事报出用以交换的蜀锦数量时，迷当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吴管事，”迷当小心翼翼地开口，陪着笑，“这个数量是不是弄错了？这几匹都是最好的战马，按集会的价，至少该”

“嗯？”吴管事脸色骤然一沉，如同寒霜罩面，打断了迷当的话。

他上下打量着迷当，鼻子里哼出一声轻蔑的冷笑：“你当我是谁？我乃吴府管事！我家家主，官拜左将军，兼领司隶校尉！更是太后娘娘的亲兄长！”

他每说一句，声音就拔高一分，气势也愈发凌人，“便是陛下面前，我家家主也是排的上号的重臣！姜维？哼，一个杂号将军，在我家家主面前，也要恭恭敬敬，小心伺候！”

他逼近一步，眼神凌厉地刺向迷当：“能为我家效力，是你等羌胡几世修来的福分！还敢在此饶舌，讨价还价？不知死活的东西！”

字字如刀，扎在迷当脸上。左将军！司隶校尉！太后亲兄！他不知道这每一个名头具体是什么意思，但是，这每一个名头都重如山岳，压得他喘不过气。

连姜维将军都要在其面前小心伺候迷当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屈辱从脚底蔓延到头顶。他沉默下去，嘴唇抿成一条首线，垂下了眼睑。

一旁暴脾气的烧戈，此刻竟也罕见地没有发作。

他脸色铁青，拳头攥得死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胸膛剧烈起伏着，却硬生生忍住了拔刀的冲动。

他默默地，将那几匹部落视若珍宝的战马牵了出来，拴在吴管事的马队后面。

交易在一种压抑到极点的沉默中完成。吴管事趾高气扬地带着战马离去，留下部落里一片死寂。

迷当望着空了许多的马圈，心也像被剜去了一块。他只能安慰自己，也安慰族人：“罢了罢了就当没这回事。惹不起”

他自然不会去找姜维诉苦，吴家的权势，听起来比陇西李氏还要显赫，是蜀汉自己那边顶了天的大人物。

姜维将军再厉害，难道还能为了他们这些羌胡，去得罪自己朝廷里的巨擘？迷当不抱任何希望。

然而，命运再次给了他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折。

仅仅过去十天，那个趾高气扬的吴管事，竟然又出现在了迷当部落的门口！

这一次，他脸上的倨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与上次李管事如出一辙的、近乎卑微的惶恐笑容。

他身后，不仅跟着补齐的上次短缺的蜀锦，还有整整三石上好的青盐作为赔礼！

“迷当头人！恕罪！上次是小人有眼无珠，狗胆包天！”吴管事一见面就深深作揖，额头几乎要碰到膝盖，“是小人猪油蒙了心，仗着主家名头胡作非为！小人该死！这些蜀锦是补上的，这几石青盐，是给头人和部落兄弟们压惊赔罪的！万望头人大人大量，千万别跟小人一般见识！”

看着眼前堆放的蜀锦和青盐，看着吴管事那几乎要哭出来的谄媚表情，迷当彻底懵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他的眼眶，瞬间弥漫了整个胸膛。那感觉暖暖的，胀胀的，堵住了喉咙，让他几乎要呼喊出声，却又不知该喊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