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慎回到她身前,道:“真不是偷懒儿?”
“真不是!”楚明昭笑盈盈地拉住楚慎的手臂,“我给爹爹做桃花糕,爹爹让我写一张好不好?两张太多了……”
楚慎哼了声:“别想蒙混过去,两张,没得商量。”
楚明昭沮丧道:“知道了爹爹……”回身往外走时,朝着魏文伦落落屈身,道了万福。
怔愣半晌的魏文伦如梦初醒,赶忙唱喏还礼。
楚明昭微微颔首,领着两个丫鬟出去了。
楚慎在一旁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方才没有让楚明昭避让,就是有意让两人碰面。他之前便动了让魏文伦做女婿的心思,只是他一直担心自家夫人不愿意。如今魏文伦状元及第,他更是开始认真思量这件事。
他这几年间将魏文伦的为人看得很清楚,他知道魏文伦是个可靠的人。虽然他家中不殷,但楚慎认为莫欺少年穷,魏文伦这样的少年,他日自然有飞黄腾达的一天。
“小女顽劣,”楚慎将魏文伦请进来,“文伦见笑了。”
魏文伦客套几句,便转到了自己的来意上:“此番是特地来感谢恩师的,恩师在上,请受学生一拜。”说话间便朝着楚慎俯身跪拜。
楚慎几度拉他不起,急道:“你这是作甚?”
“学生家贫,幼而失怙,羁贯淹蹇,亲朋白眼,面目寒酸,廪稍之供尚不足糊口,濡滞之际,绮纨之岁,蒙先生春泽,始得骋骛,此等恩义,非衔环结草不能报。先生日后若有差遣,虽使赴汤蹈火,亦不退避。”魏文伦言讫,又是一拜。
楚慎伸手拉他起来,嗟叹几句,又笑着道:“文伦这回名声大噪,好些人打听到了你是哪个书院出来的,都争着抢着要往咱们书院挤呢,你为书院立了大功。”
两人说笑间,魏文伦往书桌上扫了一眼。楚慎含笑拿起他看到的那张纸,随手递给他:“这是小女临的字,这丫头平素字写得倒还不错,昨日临的就有些不像话,我方才罚她今日多练一张。”
魏文伦伸手接过,低头一看,微笑道:“底子甚好。”
楚慎觉得自己在书法上尚有诸多地方需要跟魏文伦讨教,如今楚明昭那字居然被魏文伦这样夸奖,一时间倒很有些不好意思。
魏文伦想将这张纸带走收着,但到底也知道不可能,便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以为等日子久了,他心里的那股隐秘悸动会逐渐平复,但他慢慢发现,那种微妙的心思随着时间的流转反而越发深刻。就如同年少时做的一个美梦,总能在不经意间想起。
之后的两年,他不断劝说自己放下,但心中总还是有所挂碍。他母亲为他选了几门亲事,但都被他推了。
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死心时,喜从天降。
楚慎明确提出要跟他做亲。
楚慎等待他答复时,魏文伦呆愣着回不过神来。他只觉得自己奢望了两年的珍宝突然被摆到面前,还被问要不要。
他当然是要的,怎么可能不要呢?即便如今的楚家处境特殊,但他也义无反顾。
筹备婚礼的时候,他预想了很多成婚后的场景。
他可以手把手地教明昭练字,他可以牵着她的手漫步桃林,他可以为她摘桃花,他可以与她秉烛夜读,他可以为她下庖厨。他可以做任何她想让他为她做的事。
魏文伦只恨光阴迟迟,不能即刻将她娶进来。
他心里十分感恩,他觉得明昭是上苍对他的馈赠,他觉得他真的藉由自己的努力改变了命途。
然而很快,他所有的期待都被打破。
纳采的前一日,裴玑跟楚圭求娶楚明昭,楚圭理所当然地答应了。他与楚家父子再三抗议,但没有用。
无济于事。
谁让他没有提早一日纳采呢,有苦说不出。
他彷徨无措地立在大殿之上,他觉得寒气沁体,他觉得一颗心往深渊下坠。
他眼看着就要迎娶回来的妻子,被人抢了,而他无力阻止。
他知道这其实跟纳采与否无关,归根结底还是他的身份不如裴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