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苏晏到底不是太习惯。除了厉建国之外,只有面对楚玄等几个比较相熟的人才不那么别扭。
他便有些沮丧:老这样,以后如果真要当家可怎么办。
厉建国安慰:你还小呢。
苏晏数了数自己的年龄,更沮丧了: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比我现在还小呢。可那时候你已经像个小大人了……
厉建国一愣,在他额角上亲了一下:我不一样。你看我们周围这一圈,再没有哪个像我了,反倒老也长不大的一砖头能砸死一大片。说着数了好几个四五十岁还靠着家产游戏人间的知名纨绔子弟——你按照年纪一点点长,别像他们就成。
苏晏不服气:我还跳级呢。我怎么就不能长得快了!今年我就要独当一面!
厉建国看他的目光就有点深,沉默片刻吻在他的眉心:我长得快,是因为我得给你当爸爸。你有我呢,长得慢一点也没关系。
这话听上去很有道理。苏晏就不闹了。
其实厉建国心态很复杂:苏晏每展现出一点进步,他都由衷地欣喜,但同时也感到惆怅。要成长得慢,他就要为苏晏的未来担心;可长得太快,他又不舍得。
大概被叫过“爸爸”,就真的有了一点父母心。
而与世界上所有其他的爱不同,父母的爱是以分离为目的的。
他的苏晏总有一天要拥有自己完整的世界。
他依依不舍,却乐见其成。
这一年,厉建国给苏晏准备了很大的生日庆典——苏晏的生日在八月,快要开学的时候,以前要么在给哥哥做治疗,要么在补上个学期落下的功课,竟没有一次好好庆祝过。
厉建国没叫其他人,自己驾一艘混合动力的小帆船,带苏晏出海。
看过夏日天边梦一般的火烧云,驶进漫天摇摇欲坠的繁星里。
苏晏的鞋被打湿。
索性抛掉鞋袜,把脚丫塞在厉建国肚子上暖着,暖了一会说:我的脚好像长大了一点,以前只能踩到你腹肌的一格半,现在能踩一又四分之三格——厉建国的腹肌有很清晰的八块,苏晏以为和制冰器很像,连单位都是用“格”算的。
厉建国伸手摸到衣服里比划了一下:好像还真是。又说:你这个年纪,是长得很快的。
苏晏笑:怎么?不舍得?
厉建国也笑了:是有一点的。
最近苏晏比以前更乖觉了,已经能很熟练地分辨什么行为合理,什么行为逾越。
厉建国想:苏晏也许很快就要变成一个大人了。
即便如此——又或者不如说正因为如此,到了目的地,厉建国一路抱着苏晏,没再让他的脚落地。
目的地是一个小岛。
孤悬海中。离陆地并不远,隔着海还能看到对岸依稀的楼房和灯火。
苏晏知道它。
厉建国教他开小飞机的时候曾从它上面经过。形状很可爱。是一个歪歪斜斜的心。苏晏当即惊叫起来:“你看这里还有一个岛!”
厉建国把他的脑袋薅回来:“一直有。”